可離開?離開也是一個死字,他一個人死不要緊,方家眾人有幾個願意跟著他去死?

孩子們都還這般年輕。

方詢急切催促道:“祖父,走是萬萬不能走的,我們在城內,有城主在,周衡派來的人還有所顧忌。可只要離開嵐縣,我們這一大家子誰都別想活下來。當務之急,一是趕緊彙報城主請她幫忙查詢真兇;二是得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孫兒不想每日睡夢中都得小心提防有人使壞。”

至於那麼一勞永逸的法子,方詢卻沒有提造反,祖父對朝廷還算是忠心耿耿,這老了還逼他反朝廷,他怕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的。

方詢便留了一點餘地,果然方老爺子面色稍緩,抬眸又見方家人全都眼含希冀的看著他,他也知大勢已去,若之前他還用能威望鎮壓強迫他們離開,那麼今晚這一出,已經將驚弓之鳥的方家人全部都推到了他的對立面。

若他再執意要走,怕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同意。

罷了,強扭的瓜不甜,他們這幫人忠心耿耿的跟著徐振英,將來會走到什麼樣的結局,且看他們各人的造化吧!

方老爺子心中不免絕望。

半晌,他終於點頭,方家眾人如釋重負,全都一臉欣喜之色,有人立刻道:“快快快,快去報告城主,就說我們不走了!分田那一塊,我還得繼續幫忙,他們在曄縣那邊幹得如火如荼,我們跟著小雙爺也不能落後!”

“對對對,還有我養的雞,眼瞅著這小雞們一天天長大了,我做的那個飼料記錄還沒有完整呢,我明天就去雞舍那邊報道!”

望著喜笑顏開的方家眾人,方老爺子第一次覺得自己被遠遠的孤立開來。

他已是西山薄暮,註定要走向衰亡。

從流放一路開始,徐振英就潤物細無聲的把所有人都圍聚在她身邊,讓人們心甘情願的為她所用,現在只怕是她振臂一呼說要謀反,這些人也定會毫不猶豫的擁簇。

徐振英啊…這樣馭人的手段,這樣步步為營的心思,這樣的野心和抱負,讓方老爺子心裡說不清是怎樣的感受。

方老爺子絕望的閉了閉眼,心中默唸徐振英說的那一句話: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絕不因個人的意志而發生改變。

而徐振英這邊將徐樂至的事情交給徐音希後便轉身離開,徐樂至的事情都是小事,她如今也沒時間裝嫩跟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只要徐樂至以後聽話,不要給她惹出什麼大麻煩,看在親戚的面子上,她也不會讓徐樂至太難過。

一行人走到縣衙門口,徐振英屏退眾人,抬步走到縣衙的小書房,牌匾已經換上“辦公室”三個字,房間並不大,大約只有十個平米左右,剛好可以擺下一張長几,幾把椅子。

徐振英又命人將書房四周加固了一些,說話聲音不會被外面聽到,因此此處是絕佳的開神秘小會之地。

徐振英先是坐下,隨後抬眸望了一眼江永康,又指了指他衣襟處的一處灰土,笑道:“下次做事嚴謹一點,若我看到你衣襟上的灰,我定會懷疑。”

江永康這位軍隊總教練臉上難得露出一絲侷促之色,說起來這少年也不過十五六歲,如今卻已經有沉穩老辣之氣度。

徐振英又繼續說道:“今晚的事情要絕對保密,雖說方家人沒有受傷,但是若讓方詢和方凝墨知道了,心中難免對我有隔閡。”

他用手指輕輕推開灰土,點頭稱是,“方家眾人本就如同驚弓之鳥,我們再一把火徹底的將他們點燃。如今他們和周家朝廷已是勢不兩立,想必很快會為城主所用。即使將來城主說要造反,他們也會好不猶豫的站到我們這一邊。”

徐振英卻嘆氣,“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用這種手段將他們留下。只不過方詢和方凝墨兩人我還有大用,暫時還不能讓他們離去。”

徐振英有些疲累的揉了揉太陽穴,卻聽見江永康說道:“我看方家除了方老爺子,其他人都是想留在嵐縣的。咱們今晚這把火,也順勢給了他們一個藉口,讓他們能堂而皇之的留下。說不得方詢和方凝墨還會因此感謝城主呢。”

“倒也不必美化自己,欺騙就是欺騙。如何應付內心的譴責,那是我該解決的事情。”徐振英敲了敲桌面,似乎不想再談這個事情,“你呢,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明日。”江永康很是乾脆利落,要不是今日流民衝入嵐縣,怕是江永康早就離開。

“很好。”兩個人之間倒也談不上什麼不捨得,江永康與徐振英,那是真真正正一個戰壕裡的戰友,她只是交代了幾句,“我們以後分明暗兩條線進行,你出門去弄個面具,省得將來被人認出。以後我在明,收納金州府附近的流民。你在暗,負責掃清金州府的流寇土匪。我會為你提供糧草和武器,你負責秘密訓練,若有必要,我會派幾個信得過的心腹過去對他們進行思想改造,我要的是一群能征善戰計程車兵,可不是一群土匪流氓。”

江永康連連點頭。

“還有,現在其他人還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麼,等我吞下嵐縣和曄縣等幾個城池,勢必要佔領金州府。我若有什麼不方便做的,會寫信給你,你先以流寇身份跟我裡外配合。等我佔領了金州府,想必他們也該明白了。”

江永康拱手道:“明白,我收容了流寇以後就立刻高舉造反大旗為嵐縣吸引火力,給嵐縣這一塊爭取發展的時間。”

徐振英笑,“那我問你,如果朝廷的兵打來了,你當如何?”

江永康偏頭,青年的眸子裡卻很篤定,“自然是儲存兵力為主,若他們來我們就跑,打一下換一個地方,主要是對金州府這片形成騷擾。”

徐振英滿意一笑,對他豎大拇指:“說得完全沒錯,不需要兄弟們拼命,你們也要發展,也要另外帶出一個隊精兵來補充我們的戰力。你就帶著弟兄們打游擊戰,順便也宣傳一下我們嵐縣,讓金州府的老百姓們也知道這裡有個世外桃源,輿論的高地這一波,我們無論如何都要佔領的。”

“好。”江永康應了一聲。

他明日就又要離開了,這回一去不知還要多久。

雖說自從木材案一事後他到處飄零,可好不容易在嵐縣這裡有了一點點歸屬感,如今卻又要再次踏上征程。

只不過這次征程,是為了更好的明天。

江永康看著燈火之下的少女,那人一身男子的打扮,頭髮高高束起,露出飽滿的額頭。

她的面板很白,不同於其他世上任何一個女子,她的眼神是銳利的、堅定的、平靜的,猶如海水般寧靜而包容,似乎只有在她身邊,才能抵禦外面的風風雨雨。

那人抬起也眸,盯著他,似不解:“還有何事?”

江永康照實說:“有些捨不得。”

若是其他女子,定然會嬌羞片刻,或是至少也會有些不自然。而徐振英卻只是爽朗一笑,“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己熟悉且熱愛的故土,不過為了我們共同的事業和夢想,不止你,我也會一樣,常年處於奔波狀況。少年,習慣就好。有事寫信聯絡。”

江永康也微微一笑,眼睛裡有些許亮光,喃喃重複了一句:“沒錯,為了我們共同的事業和夢想——”

而徐家這邊,顯然已經鬧翻了天。

江永康派去的兩個人嚴格執行命令,竟真押著徐樂至送到徐德遠面前。

今夜因為方家起火的緣故,城裡本就熱鬧得很,徐家眾人自然也都無心睡眠,加之那兩個士兵敲門聲音極大,自然引得徐家人都走出來。

隨後又見那士兵當著眾人面將徐樂至交給徐德遠,並面無表情說道:“徐二爺,城主有令,命我等將徐七姑娘當面交給您。徐七姑娘趁夜私自摸到方家二公子房內,欲行不軌之事,又因方家大火被困其中,隨後被士兵救出。城主命我等轉告徐家二房,徐七姑娘一個女子,不經通報主人家,擅自去獨身男子房內,屬實不妥,幸得方家未追究其責任,否則徐家面上無光,城主請二位嚴加看管,切莫讓方家人和城主為難。”

許是考慮到這是徐傢俬事,兩個士兵把徐振英的意思帶到以後便自行離開,徐音希見徐家眾人全都一臉蒙的望著她,她面色十分難堪,只好說道:“爹…”

就算聰慧如徐音希,面對此情此景竟也不知道說什麼。

而徐樂至早已嚇得瑟瑟發抖,急忙為自己辯駁:“爹爹,不是這樣的,我是看見了大火才衝進去救方家大小姐的,我…我進去以後找不到方向,才去了方公子的房間!徐青鶯她是想害我,她故意當著大家的面把我拖出來,就是為了對付我們二房啊!”

徐音希蹙眉,臉上一抹怒意,“徐樂至,你夠了!事到如今,你還滿口謊言!自從方大小姐禁足以後,你就從未去看望過她,這個時候說什麼跟方大小姐情同姐妹不覺得可笑?我方才在人前那樣說,不過是想給你留兩分面子,不曾想你竟然不思悔改,到了父親跟前你還滿嘴謊言!你現在實話實說吧,你為何要溜進方詢屋裡?你到底準備幹什麼?!”

徐樂至吞吞吐吐,自然不敢說。

梅姨娘此刻便輕笑一聲,“七姑娘,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您該不會是上趕著去幽會的吧?”

連氏氣徐樂至,更氣梅姨娘,立刻斥道:“休得胡言,城主說了,男人女人共處一室,難道除了幽會就沒有其他了嗎?”

梅姨娘嗤笑,“徐樂至也配和城主相提並論?更何況,她不過閒人一個,手裡有什麼公務?主母您也就騙騙您自己罷了,咱們這兒這麼多雙眼睛呢,哪個不曉得她徐樂至一個姑娘家熱臉貼冷屁股,人家方詢理都不理會她,偏她剃頭挑子一頭熱,也不嫌丟人!”

事到如今,徐德遠就算再遲鈍也明白了,他臉色又青又白,只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恥辱過,徐振英這樣大喇喇的把人送過來,無異於一巴掌打在他臉上,讓他又羞又怒,連帶著對徐樂至更是恨之入骨。

“輕浮,不要臉!我徐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今兒個我必須好好教訓教訓你,省得你出了這扇門便到處勾引男人,敗壞了我徐家的名聲!”

這話就說得好生惡毒,偏徐德遠不察覺,一直大喊:“來人哪,把我的鞭子拿來——”

而徐德遠自從傷了右手以後,在家中威望盡失,因此一時半會都是看熱鬧的人,竟沒人理會他。

徐德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啊,你們一個個都反了是不是?杵著不動?我的鞭子呢!”

只有梅姨娘挪了身子,略有些殷切的把鞭子拿了過來。

徐樂至一看見那長鞭子自然得躲,之前徐德遠打人有多狠她是見識過的,此刻直往連氏身後鑽。

連氏這回是又氣又恨,氣徐樂至的不爭氣,恨徐樂至的不懂事,徐德遠見她還躲,更是怒火中燒,“徐樂至,你給我過來,今兒個我必須讓你見識一下我徐家的家法,省得被人指著鼻子罵我徐家二房缺少教養!”

徐樂至這回躲又不敢躲,跑又不敢跑,任憑徐德遠拿著鞭子就是一鞭,徐樂至被打得是齜牙咧嘴,連氏見此又很是心疼,抓著徐德遠的鞭子說道:“夠了,你教養你的兒子去,我女兒還輪不到你管!”

眼看兩個人又要吵起來,徐音希只好拉住徐德遠道:“父親,其他幾房的長輩都在,莫讓外人看了笑話。我們進屋去說。”

徐德遠這才看見大房的人正圍過來,黃翠娥甚至抓了一把花生靠在牆角觀戰,眼睛裡全是興奮的火苗。

他眉梢抽動了一下,負氣轉身,“徐樂至,你給我滾進來!”

徐樂至進了屋,知道自己這回闖了大禍,只好進屋就先跪下。

屋內一時只剩了徐德遠、連氏和徐音希。

徐德遠被氣得臉色鐵青,捂住胸口,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徐樂至,彷彿下一秒就要將她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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