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驢車上,楊妙華只覺十分新奇,兩輩子這都是頭回坐驢車。

唉,想想過不了幾年,農村裡就見不到驢馬什麼的了。再過三十年,大家連稻子都不種了,生產隊連牛都見不到一頭了。

也就這兩年,還能看到驢子拉磨,黃牛犁地,以後啊,沒了,啥都沒了。

感慨很短,因為山路真的很顛簸。坐驢車上也是真的很不舒服。只不過半小時的時間,楊妙華覺得自己的屁股都給顛成八瓣兒了。

要不是因為是去縣城,要趕時間,楊妙華真寧願下車走。

孫菁菁也沒好到哪裡去:“不是我說,這路也太顛了,這驢子拉車真不行啊這是,二哥我就說還不如走路呢……”

孫建業坐前面趕著驢車,沒好氣:“有車坐你就高興吧,這會兒說想要走,真讓你走倆小時我看你還能說這話不?”

“那二哥你就不能好好趕車嗎?屁股都要開花了。”

“我看你就是該的,少說兩句就對了!”

兄妹倆互懟著,又繼續忍耐了一個多小時,驢車雖然顛簸,但確實是比人走路還是要快點的,就這麼不到倆小時的時間,已經走過了青陽公社。

“你看這岔路,這邊過去就是黃龍公社,繼續跟著這邊大路就是往縣城去。”

又走了段路,也不過個把小時,但驢車上兩個女人大的小的都只感覺度秒如年,太難受了。在楊妙華都覺得自己屁股有點無法忍受的時候,總算是到了石橋公社。這地方肉眼可見地就相對富裕的樣子,公社街道都要整齊得多。

孫建業在這裡停了驢車,交給熟人託管,就帶著楊妙華和孫菁菁去乘車。

是的,石橋公社到縣城去是有客車的,從這裡也看得出來後世石橋鎮發展得好那真是有基礎在的。

然而乘車也未必多舒服,車廂裡滿是難聞的味道,在大熱天經過發酵更是讓人難以忍受。好吧,其實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主要這年代的人,忍耐力都比較高。

如此一番輾轉周折後,等到了縣城都已經是過了飯點兒了。

但這也不重要,因為楊妙華她現在也著實是吃不下啥東西。這麼說吧,上輩子她家老二以及老二那倆閨女都暈車,她那時候真是完全不能理解——坐車多舒服的事兒啊,比全靠兩條腿強多了。這還不能享受的,真是一輩子受窮的命。好傢伙,她自己坐這一回車,才總算有了點那感覺,說想吐吧,真能吐出來倒還好了,反倒是那種上不去下不來,就堵在心口的感覺賊難受,眼淚花兒都給你憋出來了。腦子也是,暈暈沉沉的像是給人敲了十悶棍。你說直接給人敲暈了多好,偏生還不暈,就讓你清楚清醒的噁心難受,你就說膈應不膈應?

反正楊妙華是沒胃口,之後哪怕孫建業領著去國營飯店請吃飯,明明之前還抱了很大期待的,畢竟上輩子從來就進過什麼國營飯店,真到了現在卻也一口都吃不下,哪怕掃興也只能拒絕。

孫菁菁比她有經驗,畢竟不像她這輩子是真真第一次來縣城,兩輩子都沒這麼折騰過,勸著她喝了點稀飯:“二姐你別覺得難受就不吃,待會兒餓起來更難受。也不吃別的,喝點稀飯下去胃裡也能舒服點。待會兒我們還要去跑各個供銷社,事情還多,不吃點東西遭不住的。”

關鍵你不在國營飯店吃,出去你也找不到地方買吃的,又沒帶什麼零食零嘴啥的。

想到要辦正事兒,楊妙華也是逼著自己喝了稀飯。

下午就是去各個供銷社看。

沒錯,各個供銷社。如今的陵縣縣城自然是不可能跟幾十年後相比的,還比較小,沒有百貨大樓,也沒有什麼別的商城商場啥的,但畢竟也是縣城,比起公社街道都要多好多,自然也有好幾個供銷社。

理論上來說,都是同級的供銷社,不管是商品還是定價,應該是一樣的。但實際上,真去看了才會發現,不一樣,不說完全不一樣吧,但也有很多地方是不一樣的。

就單說布料和成衣,幾個供銷社都有各自不同的地方。也是來了這一趟,楊妙華那些來自前世的優越感受到了完全的打擊。

她自以為自己有很多突破,自以為自己帶著上輩子的記憶,有幾十年後的服裝印象,肯定比這個時代超前。可實際上,也僅僅是針對她所在的山旮旯而已,那本身在任何時代都落後於城市的地方,她那一點小聰明小心思才顯現了出來。到了城裡才會發現,城市裡好看衣服其實還是很多的,她以為的那些個設計什麼的,其實早就有了,雖然是更貴了一點,沒有那麼多鮮豔色彩,但也並不妨礙那衣服好看有新意。只不過是這種好看昂貴的衣服,還傳不到他們山裡人那裡去罷了。

這個認知讓她非常沮喪,甚至一度覺得果然,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底層農民就是底層農民,她上輩子辛勞了一輩子都沒走出大山,就憑藉重生一次想要徹底翻盤,想要搞大動作,想要迎來自己人生的逆襲與風光,簡直就像痴人說夢。實際上,離了別人的幫助,她楊妙華啥都不是。

與她相反的是孫菁菁,在她內心失望倍感挫敗的同時,孫菁菁卻分外高興。

“啊,真的有這樣的,跟我想的差不多哎!”

“二姐二姐,你看這件,是不是我之前說過的?”

“多少錢?三塊?太坑了吧?我們做的都比這好看!”

類似的嘀咕不少,當然,她們這樣挑揀的行為往往都會招致售貨員的不滿。且不說這年代售貨員就是一個很牛叉的職業,可沒有什麼顧客就是上帝的說法,更不可能微笑服務,說的是為人民服務,實際上啊,有啥好東西,這些售貨員自己就先截留了。想買好東西,你還得跟售貨員打好關係。人家給你白眼態度不佳都是常規操作了。

尤其楊妙華和孫菁菁一看就農村來的,沒錯,售貨員的眼睛多尖啊,哪怕孫菁菁白淨秀麗舉止大方就不像個農村人,可她的穿著打扮始終也還是山裡的習慣,那補丁打補丁的,售貨員瞟一眼都懶得看,還得是把布票把錢都擺出來了,叫她拿出最時興的衣服出來,人家才稍微有點好臉色。

但也就是那麼片刻,畢竟她們又不是真來擺闊買衣服的,也不過就是看看樣式,能真正買下的很少,都是孫菁菁自己做主:“這個怎麼弄的,買回去拆了看看?”

這話當然是跟楊妙華小聲說的。

其餘也不過就是買了些布料意思意思一下,如此那售貨員能給啥好臉?

兩天下來,她們倒是把供銷社的售貨員都得罪得差不多了。

幸虧兩人也有自知之明,每次都看得極認真,保證一次就行絕不去二次,不然二回再去人肯定根本都不帶搭理她們的。

第三天一大早,孫菁菁就在招待所退了房,說來新鮮,兩輩子楊妙華也是頭次住旅館,嗯,雖然住招待所需要介紹信,但那也就差不多等於後世的身份證,和旅館也沒多少差別。總之就是不在親戚家在外面花錢住,對楊妙華是個完全新奇的體驗,天可憐見,上輩子她死了後,老頭子還死皮賴臉到城裡老三家住過幾天,而她自己別說住旅館住酒店了,正兒八經在城裡親戚家都沒去住過一次。

說真的,要不是想著以後肯定能賺回來,她哪能捨得去住這個招待所啊!當然,她心裡也發誓,一定不能把這個錢虧了,要努力至少把這些錢給賺回來,不然那才叫虧大了。

孫建業並沒跟她們一起住招待所,說是在城裡有朋友,還有自己的事,楊妙華知道人家比自己有見識,且不是第一次來縣城,用不著她管,因而也沒怎麼過問。

就聽孫菁菁提過幾句,知道孫建業其實也是在到處跑,也是,在鄉下倒騰買賣,哪可能真的就跟縣城沒關係。

至於說擔心她們兩個女的不安全?完全想多了。這年頭安全得很,走到哪兒都要查介紹信,只要你是個正經人,不幹壞事兒,走哪兒都不用擔心,尤其是縣城裡,光天化日你還明顯山裡人打扮,搶劫的都不會找你好嗎?

說句實在話,因著跟老大哥鬧翻,前幾年國內都緊張得很,那是全民皆兵全民抓間諜的時候,哪怕最緊張的時刻過去了,可國內緊張的氛圍也並沒有完全鬆弛,這年頭連從不斷絕的人販子都少,至於別的作奸犯科的,呵呵,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總之,不管是孫菁菁還是楊妙華,根本都沒有過什麼擔心。反倒是他們還比較擔心孫建業,畢竟他多半是要去黑市的,那被抓住可慘了。

好在沒那麼差的運氣,誰都沒出問題,等從招待所出來的時候,楊妙華的揹簍已經差不多裝滿了,她們一起到之前說好的地方跟孫建業匯合,孫建業提了個大蛇皮口袋,比楊妙華背的東西多多了。

她們過去的時候,孫建業身邊還有個男青年,正跟孫建業說什麼,等她們走近了,那人只說了幾句就走了,遮著頭都沒跟她們打招呼什麼的。

楊妙華也只隱約聽到他說什麼下次有幫他多拿點來。可說的是什麼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找孫建業帶東西?帶什麼?

孫建業的確是帶了東西來的,她當然不可能去翻看詢問,但來的時候她還記得自己瞥到了幾朵鬥雞公【1】,因為印象比較深刻也覺得比較稀奇,當時還以為孫建業是帶到黑市上來賣的——鬥雞公這東西,那才是真正的天生天養,有很強的季節性,口味又美,還富有營養,加上揀鬥雞公也是一個專業與運氣並存的事情,因而不管在什麼年代,都算是特別好的東西。當然也是山裡人走親送禮都很能拿出手的特產。但誰都知道孫家是沒什麼親戚的,楊妙華也沒往這方面來想,現在看來,難道就是說的送鬥雞公?

這年頭一閃而逝,馬上就被楊妙華否定了。

不可能,鬥雞公是非常嬌氣的,如果是帶鬥雞公,不可能拖到現在才給。而且這東西誰也不能保證多少,有沒有都是個問題,哪可能還多帶點來?

那會是什麼?孫家除了倒騰城裡的東西到鄉下去,是不是也會倒騰鄉下的東西到城裡來?除去雞鴨肉蛋那種太明顯的,那又會是什麼呢?

楊妙華腦子裡無法自控地猜測著——她的確是受了大刺激,雖然還沒有真正去嘗試,但是她已經意識到,透過裁剪衣裳這條路想賺錢,對她來說估計是沒那麼容易行得通的。因為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能力和實力,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她迫切的想要尋求更多的賺錢之道。哪怕明知道孫家的路子她不該窺探,可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顯眼包天師營業,手插兜創飛三界

錢兜裝滿

[民國]舊時煙雨遇丹青

玊辭

香水假面

雲夢有點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