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這坐月子呢,於知青一年輕小夥子,哪能往這邊跑呢?”

楊妙華這麼說,其實有點心虛來著。

這雖然算是一層原因,但實際上她清楚得很,人小於哪有那麼多忌諱啊,沒見她生的時候都是人去喊的接生婆,那一趟真是花了大力氣,累死個人那他也沒喊啊。

人家不來純粹是嫌棄的。

沒錯,楊妙華感覺到了於知青的嫌棄——這屋裡味兒實在太大了。她自己整天窩裡面有時候出來透口氣再進去都覺得不太適應,就更別說小於知青那樣的城裡人了。

當然,人家同樣住農村,跳蚤蝨子啥的也不是不能忍受,他這種嫌棄,完全是對楊妙華坐月子的“不講究”。

她記得,就在她生了第二天,於知青過來看望,就隔著門看了一眼,當時就說她這樣不行,不能一直躺床上,什麼不能吹風更是不可行的,必須得通風散散味,還讓她也要注意個人衛生與清潔……那一連串嘮叨的,簡直比中年大媽還囉嗦。

在當時的楊妙華眼中只覺得很搞笑,畢竟於書彬不說是個男人,根本就不可能懂這些婦人坐月子的事,就他那還是個孩子的模樣,認真看的話會發現其實他臉上稚氣都還未脫,這麼一套一套的也不能讓人信服,只會讓人感覺無語。

林大娘都忍不住笑著數落他:“得了得了,你一個男娃娃懂啥啊?在這屋裡說說就算了,出去可得管住嘴,不然別人都要笑的。”

弄得於書彬那叫個鬱悶啊,還很是氣憤:“什麼啊?誰說男的就不能懂了?我家一連串姐姐,我十歲大姐就出嫁了,十三歲我就當了舅舅,我外甥侄兒啥的都一堆了,我姑媽還是醫生,大夫,大夫你們懂嗎?坐月子是有講究,但真不是你們這些個講究,該……”

他試圖講述自己從姑媽哪裡聽來的經驗,什麼產婦要走動、屋裡要通風、還得講衛生不能幹捂著……好多都跟農村流傳的說法不一樣。就光說要講衛生勤洗澡這一點,這也就是在夏天,要是天冷一點,別說產婦,那隨便哪個人都是能不洗澡就不洗澡,稍微洗個澡就容易感冒,一旦感冒發燒沒有足夠的藥就容易弄出大毛病,甚至是要丟了命的。

所以不管是林大娘還是楊妙華自己,對他這種城裡人“何不食肉糜”的經驗都嗤之以鼻,說白了就是嫌棄她屋子裡味道大嘛!可剛生了孩子又是大熱天的,哪家不是這樣的?再說該怎麼坐月子,那些講究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還能有錯?

結果就是打那之後,於書彬就不往這兒來了。

這都好幾天了,要不是小舅娘提起,楊妙華自己都刻意忘了這一點。這時候想起也難免感慨,城裡人終歸是城裡人,平時再怎麼能湊到一堆,真遇到這種“邋遢”情況,還不是受不了?

小舅娘徐桂琴哪裡知道楊妙華這些心理活動,她只是遺憾地點點頭:“這樣啊……那真是年輕小夥子啊?多大啊?來娣,你知道他是哪兒人不?家裡幹啥的?”

大舅娘本來只是聽著,越聽這問話越不對勁兒,本來鬆垮垮歪著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坐直了,一雙眼睛更是直愣愣盯在徐桂琴身上。

來了來了,徐桂琴的目的竟然是這個!

她就說這個三弟妹平時最會躲懶了,今兒怎麼這麼反常?——那不只是好話一籮筐,幹活兒都賊利索,又是煮飯又是洗碗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主人家。對楊來娣更是超出尋常的殷勤,好傢伙,原來是還有這種心思!

楊妙華也不傻啊!

忘了提了,她上輩子到後頭也是十里八鄉出名的媒人呢!經由她牽線說成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對,零幾年的時候,那是年年都有新人專門來給她這個媒人拜年送謝媒禮的。

她還能不知道這種打探說媒的話術?

但聽懂了是一回事,她可不能表現得真懂了。

笑話,於知青那是什麼人?別說她現在還不是媒人,就算她是媒人,她哪有資格給於知青這樣條件的說媒啊?啥年頭不講究個門當戶對?再是“抬頭嫁女低頭娶媳”,人家也不能低到他們這山旮旯裡來了吧?

“哎喲,小舅娘你這話問的,我哪能知道那些?”

她連連搖頭:“人家城裡來的,我們沒事兒打聽人家裡幹啥?再說也不一定能打聽到啊,於知青都不是我們益省人呢!”

“不是益省人?真的假的?這都出省了啊……那他是哪兒人?”

其實也就早幾年有外省的知青到他們這兒,近幾年下鄉知青基本都是本地縣城甚至是省城下來的,總之都是一個省裡的,下鄉也講個就近原則嘛!

楊妙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打消小舅孃的念頭,又不能直接拒絕,人家其實到現在也沒明說不是?

想想也就只能實話實說,反正她也裝沒聽懂,有啥答啥,能說的就說唄。

“真不是我們益省的,具體是哪兒的不知道,人來的時候可白淨呢,對了,他這就要回城了呢。”

“啥?這就要走了?”徐桂琴急了,拔高了音調不說,看向楊妙華的眼神都透著懷疑,“之前不說都好好的嘛?咋我們一提就說要走了?”

楊妙華苦笑:“這個還沒定呢,不過應該也快了,他家那邊有門路,使得上勁兒。之前就說過了,看他這段時間都沒過來,說不定就是在忙回城的事兒。”

徐桂琴一下子蔫兒了。稍微琢磨一下她就知道,楊來娣也不可能拿這種話來欺騙她,沒必要,再說她也未必就猜到自己的打算。

“唉,既然要回城,那你們可得好好給人送行。我都聽趙福安說了,你們日子能理順,還多虧了人知青幫襯,可不能因為人要回去了就失了禮數。這種關係難得,能長長久久保持才是好事。”

大舅娘連忙插話,她又沒有年齡合適的女兒待嫁,不惦記這種金龜婿,反倒想的更通透,立刻就說到了點子上。

楊妙華點頭:“對,我們也是那麼想的。再說於知青那個人,說是年輕小夥子,其實就一半大孩子,生產隊這苦日子他待著是遭罪,回去了也好。我們也替他高興。”

“這麼想才是對的。”大舅娘說著還白了一眼旁邊失落的弟妹,說了幾句又轉移了話題,“對了,除了這個於知青,你們趙福安還是跟著孫家那邊進山的是吧?這個拜契了師父沒有哦?我看人家這麼幫你們,還是要尊敬點。”

這是第二次被人提到拜契師父的事了,楊妙華上次其實就有點聽進去了,就是還在坐月子,也沒找出個好由頭——你要說吧,生產隊誰不想沾孫家的光?哪怕是在五隊,大家都孤立排擠孫家,她後來也都看明白了,那哪兒是什麼排擠孤立?分明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人想去孫家拜師學藝沒成呢!

就她當初厚著臉皮沾上孫家,那不是重生後沒法子,加上兩輩子資訊不對等,只覺得自己能拿野豬的訊息跟人家交換,也就不算佔便宜,才能那麼心安理得。結果一直拖到現在,“野豬”是一起打了,但卻跟她以為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兒。而她也不得不承認,一開始自以為的什麼合作共贏雖然是達成了,但明顯真正佔了大便宜的還是他們,人孫家對他們那真的是沒話說,親師父帶徒弟都沒這麼盡心的——那還得用三年訓三年,奴役徒弟足夠了,才能把自己的手藝慢慢教出去。

說真的,趙福安真該去好好拜契一下孫大山。

楊妙華心中想著,已經把這件事納入了考慮中,面上卻沒顯現出來,只是回道:“那肯定是,孫叔和林大娘幫了我們好多,肯定是要尊敬的。也是我現在不方便,等下回出了月子,你們再來,正該把你們都請過來,坐一起好生熱鬧一下。”

說的聚一起熱鬧一下,其實就是親戚認門——這年頭,拜契師父是相當鄭重嚴肅的一件事情,一旦拜了師父,那真的就是和親戚也沒什麼差別的。甚至因為是教吃飯手藝的,很多時候師父比很多親戚還重要,兩家的聯絡也比別的親戚更緊密。

“這就對了,你們也是,一開始嘛就該跟我們說的。這樣大家也好走動嘛。”

跟著趙福安回來的路上,他們就打聽得差不多了。知道這個孫家日子很不錯,孫大山很有能耐,他們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一個朋友,互相認識,以後也好來往,互幫互助都是好事兒。

“唉,對了,我聽說孫家有三個兒子?還有兩個都還沒收親呢是不是?”

提到孫家,剛剛還蔫耷的徐桂琴又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滿眼放光:“來娣啊,你們趙福安說的孫家那兩個小夥子都多不錯的,他是男的說不準,你給我說下具體情況呢?那兩個小夥子咋樣?你覺得跟他們打親家【1】怎麼樣?”

“啊……”這直球打得楊妙華還是有點猝不及防。

不過想想,相比於知青,跟孫家結親其實還蠻合適的。

但她不可能直說,她還沒到上輩子那樣可以做媒人的年紀,沒那個資歷,這種事兒要談也得找足夠資歷輩分的。再說她覺得合適,也做不了孫家的主啊!

見狀,大舅娘伸手一推弟妹,出言打破了尷尬:“哎喲,你這是急個啥子?知道的曉得你是為女兒打算,早點挑人家才能挑好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女娃兒多恨嫁似的。我們家英也才十四,還小呢,又不著急,人又漂亮又能幹的,還怕不好找?用得著你在這裡急吼吼的?”

說完了弟妹,她又笑著看向楊妙華:“來娣,你也別想太多,舅娘就是打聽打聽,你跟舅娘說說,合適不合適成不成那都是後頭的事了,也不用你管。我們啊,現在就擺龍門陣說說嘛!也沒得啥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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