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舅舅舅娘,楊妙華覺得有些心累,同時又有些說不出的激動和振奮。

不得不說,雖然是各有各的小心思,但章家表妹真能嫁到孫家的話,無疑也更能拉近彼此的關係,姻親關係有時候比所謂的宗族更靠譜。

而且,這事兒雖然引子在她,可完全用不著她來促成。越想越省心,越想越高興。

高興完了,又覺得摻和一下也沒啥。

“趙福安,我看這事兒我們要不還是先跟林大娘說說,看看他們的態度,畢竟……”

“都沒讓你管,你說你多啥子事?”

沒等他說完,趙福安就直接打斷了,“我們只是小輩,這些事情還輪不到我們摻和。再說,這種事兒,成了還好,要是沒成,你說你這插一腳算什麼?別給整的裡外不是人了。”

道理是這樣,一開始楊妙華不想開口不就是這麼考慮的,但自己這麼想是一回事兒,這會兒被趙福安一口拒絕那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她立刻板起了臉,眉頭一抬:“你咋就知道不能成?我看這事兒好得很,外婆家跟孫家都不是什麼多事兒麻煩的人家,這要打親家對誰都好,我看十有八九能成。”

“再說就是不能成,我們也不可能裡外不是人。你這話說的,好像舅娘他們是多麼不講理的似的。真要不成,那肯定也是各種方面不合適,又不是哪家有問題,咋可能怪到我們頭上?”

在楊妙華看不到的角度,趙福安白眼兒都翻上了天,語氣裡卻滿是敷衍:“是是是,你說得對,你說的都對。那你願意咋個說就咋個說嘛!”

“嘿你這啥子語氣?看你這……算了,我自己看著辦吧,這也指不上你。”

說歸說,楊妙華也知道,這種婆婆媽媽找人打探口風的事兒,肯定不能指望趙福安的,他一個男人也只能去跟孫叔父子說,那倒是也能說,可難道就讓一群男人直接對錶妹評頭論足了?所以說,還得是她跟林大娘說。

她也就是在逼迫自己改變,不能再像上輩子那樣,做什麼事情都喜歡獨斷專行,結果呢?趙福安又不是真心聽話,真能完全獨斷也就罷了,實際上根本做不到完全她自己說了算,事後還要惹得趙福安不滿,家裡抱怨聲不停。所以這輩子,她想要趙福安挺直腰桿,能肩負起身為大男人養家的責任,自然就不能太專橫,哪怕心裡已經有了決定,至少也得跟趙福安商量一下,得讓人有個實實在在的參與感啊!

撇開這茬,楊妙華又想起一件事:“噯,說到孫叔,你說我們是不是真該去拜契一下?”

“拜契乾親啊?”趙福安一句話就把楊妙華噎住了。

“啥乾親啊?你覺得合適嗎?可能嗎?”

所謂拜契乾親,就是拜保保,也屬於打親家的一種方式。一般都是孩子小的時候,為了好養活,就讓孩子拜契乾爹乾孃,在本地稱呼這種拜契的乾爹乾孃為“保保”,也稱“保爺保娘”,顧名思義,保佑孩子健康成長。這種拜契也是比較嚴肅認真的,舉行儀式之後兩家會像親戚一般走動,所以又叫打幹親。而且這種行為在今後一二十年間都仍然盛行於鄉間。

趙福安被懟了也沒生氣,反而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也是哈,建偉到現在還沒生,建業建林都還沒收親,蘭珍拜保保是有點不好。”

“??”楊妙華都要給他這腦回路氣笑了,“我說的是蘭珍嗎?你真是想到哪兒去了?”

“那不然……你是說我去拜契師父?”

楊妙華點頭:“這下對了,咋的嘛?看你那表情,未必還委屈你了?”

趙福安本來在屋裡翻找東西,這會兒乾脆直接走到了楊妙華身邊坐下:“那能委屈我啊?我倒是願意。但你得想想,人家孫叔願不願意啊!”

楊妙華怔了一下。

“就不說孫叔了,你想一下,建偉他屋頭的都不得安逸我們。”

說到張桂花,楊妙華也沒法說了——她跟孫家人都相處的還不錯,甚至孫叔父子對她都還算和顏悅色,哪怕男女有別也沒什麼態度上的偏見。除了建偉媳婦張桂花。

究其根源,從一開始他們厚著臉皮上門的時候,張桂花就對他們沒好臉色。後來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甚至因為她跟林大娘以及孫菁菁關係處的越好,張桂花對她越是反感——不用明說出來,人都是有感覺的。

其實設身處地換位思考一下,楊妙華覺得張桂花討厭自己也很正常。要她處在張桂花那個位置,她也沒法對一個來分自家好處的外人有什麼好臉色。

目前尚且如此,要真是拜了師父,張桂花能容忍得了?

想到這裡,楊妙華自己都覺得頭疼起來。

而趙福安還在繼續:“而且啊,這個拜契師父也不是你說的那麼簡單。現在你看孫叔都帶著我,可實際上我跟你明說吧,不管是下套子弄陷阱還是打槍啥的,那些真正的手上活兒,孫叔什麼都沒教我——噯噯,我這不是埋怨孫叔啊,這本來才是對的,要是我們有手藝,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教給外人不是?可你說,我要是去拜了師父,那人家是不是就得把這些教給我?就算不教,可我們上趕著拜師父,這讓人怎麼想?那不是覺得我們是在逼著人家教真手藝?我們成啥人了?叫人聽了還覺得我們貪心不足……”

“行了行了,我懂了,我懂了。”

楊妙華連連擺手,已經戴上了痛苦面具。

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之前被後孃聶菊芳一提,再加上這次舅舅舅娘也這麼說,她想當然就覺得自家是應該感謝孫叔,那拜契師父把人當師父尊敬和走動,就是最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實際上,有了這個名義,真正佔大便宜的還是他們,畢竟權利和義務是相等的。哪怕師父可以磨徒弟,小學徒要想出師在師父手下幫工個十年八年都是常事兒,可若師父真的太過分還不教真手藝,那也是要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的。他們要是真貿貿然提出拜契師父,那等於就是把孫叔架火上烤了。

哪怕人家不在意外人怎麼想的,可自家後人的想法總不能忽視吧?說穿了,孫大山又不是沒兒子,人家仨兒子呢!用得著收一個外人當徒弟嗎?那不是去幹雜活的,反而是去分好處的!

仰天嘆氣一會兒,她又抬頭:“那我們也不能真什麼都不表示吧?再說,我都跟舅娘說了,等出了月子,到時候苞谷也掰完了,還要聚一下……”

“表示也不是非要拜契師父。”趙福安不以為意,“菊芳嬢嬢跟舅舅舅娘那麼說呢,雖然是為了我們好,但是他們不清楚具體情況,我們自己還是清楚的撒?拜契師父就是聽起來好聽,實際上對我們哪邊都沒啥好處。就是一個名頭的事,我反正是覺得有沒有這個名頭都不重要,難道不拜契師父人孫叔就對我們不好了?或者說不是師父我們就不尊敬孫叔和林大娘啦?那肯定不是撒!”

“我看就這樣挺好的,那聚一下也可以聚一下,不一定說是拜契師父,就關係好,親戚朋友些農忙完了聚一堆打個牙祭啥的就不可以嗎?”

楊妙華很久都沒說話,沒等到回覆的趙福安先還沒什麼感覺,慢慢就有些不自在起來。

直到楊妙華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可以啊,趙福安,你現在比我腦子好使。這麼就對,比我想的周到。”

改造男人不只是用鬧用哭用求來逼迫,該肯定該表揚的時候還是要肯定和表揚的,尤其是現在這種本來就做的不錯的時候。就得鼓勵他這種思考和拿主意的能力,心裡有主意,敢說出來,才能擔責任嘛!

“聽你的,你以後也要經常多想些,我一個人想事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還是要一起有商有量的才好嘛。”

兩口子把這個事情說好,生產隊又忙了起來,開始掰苞谷了。

楊妙華找機會跟林大娘透了口風,跟她預想的一樣,林大娘果然很上心,雖然不至於揪著她反覆追問章家那邊的情況,但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很正面很積極的,想來肯定會自己去打聽的,那之後也就不用她再去操心了。

倒是許久沒見的孫菁菁的給楊妙華帶來了新訊息:“公社謝書記挨批了,還有好幾個幹部下臺了,縣裡還來人了。”

“啥?真的假的?為的啥事兒啊?”

楊妙華沒想到,她也就生了個娃,現在都還沒出月子呢,公社竟然已經發生了這種大事兒,只可惜,怎麼那該死的謝發強沒下臺啊?

孫菁菁也被這屋子的味道衝到了,但可能是八卦之心佔了上風,她愣是還跑去把門關上了,這才湊近了跟楊妙華分享資訊:“不知道,但據說陽縣都來人了。”

“啊?陽縣?那不是隔壁市了嗎?”最後幾個字沒說完被楊妙華吞進了肚子。

差點又說漏嘴了,到了九十年代益省重新劃了市區,紅旗公社才被歸入到另一個市。如今的紅旗公社所屬的陵縣和陽縣還是一個市區規劃下面的。

但不管怎麼改劃市區,紅旗公社始終都處在陵縣邊緣,屬於和陽縣接壤的地方。說直接點,他們這裡離陽縣縣城都比陵縣縣城近。可即便這樣,也沒有道理他們公社的事兒輪到隔壁陽縣來管的吧?

就算楊妙華不懂這些政治上的事情,可樸素的管轄地認知她還是有的。

“他們過來幹什麼?難道是哪裡起衝突了?”

接壤地帶,有時候鬧點糾紛也是正常情況。就是驚動兩邊縣裡來人,那也得是大事吧?

“不是,哪有什麼衝突啊?”孫菁菁連連搖頭,又壓低了聲音,“其實,我們猜啊,還是那豬的事兒。”

這簡直就是氣音了,耳力稍微不好點,都快聽不到了。

楊妙華也是愣了好一會兒,慢慢兒才給想清楚了。

是啊,說是野豬,他們自己還不知道咋回事兒嗎?那豬可不就是送到隔壁陽縣肉聯廠去的嗎?

想到這裡她不由緊張起來:“那我們——”

“放心放心!”孫菁菁做了個往下按壓的動作,“這事兒都是悄悄辦的,那幾個下臺了大家都不知道啥原因呢,沒人會想到我們的。再說,於知青都參與了,他也不能搞自己不是?”

這又是一個重磅炸彈,楊妙華瞪大眼睛:“你、你是說這事兒是於、於……”

“噓!別激動別激動,小點兒聲!”

“這事兒啊,也是我猜的,二姐你知道我爸出去跟人打交道多,才能聽到些小道訊息,具體的什麼原因過程啥的誰也不知道。那也沒往外傳,當然這是好事兒,越沒人知道內情我們越安全的。就是我自己琢磨著,多半是那個於知青搞出來的,說起來他這幾天也是神神秘秘的不見影兒,知青們都在抱怨他偷懶。對了二姐,這段時間你見著他沒有?他是不是跑縣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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