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華能知道啥?楊妙華啥也不知道。

她整個人都有點暈暈乎乎的。

但是她也知道,自打確定了不去讀高中,孫菁菁就開始跟著下地掙工分,別管乾沒乾重活幹的什麼活,總之人這段時間都混在生產隊幹活的隊伍中,自家又是那麼個情況,訊息來源啥的肯定比她多。與其說是來詢問她打探訊息,不如說是共享資訊分析八卦來了。

楊妙華也屬實是有段時間沒見到於書彬了,要不是知道這小夥子說了走之前要通知一聲的,她甚至都以為這傢伙已經離開這裡回城去了呢!但哪怕知道人是有些嫌棄她家這味道才沒來的,這不緊跟著又是農忙,楊妙華還以為他是在村子裡忙呢,哪知道人竟然悄摸地搞出了這麼件大事兒來。

這要不是孫菁菁帶來的訊息,楊妙華都不能信。實在是什麼縣裡領導啥的,離他們有點遠。

但她更好奇的是孫菁菁打聽這事兒的意圖。

“既然是你猜的,對外大家還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可別再出去說了。”事關緊要,哪怕瞭解孫菁菁的性子,楊妙華也忍不住再三叮囑,順便問她,“你不是不喜歡那個於知青嗎?咋突然問起他來了?”

或許都是被嬌縱寵愛的孩子,孫菁菁對於書彬的不喜可以說是肉眼可見。兩個人真見了面那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尤其孫菁菁,哪怕不見面,提到於書彬那表情都不算好,更不會說幾句好話的——也就只有那些啥都不瞭解的人才會編排這倆孩子的閒話,真正如楊妙華這樣的知情人才清楚,那些有的沒的全是屁話,這兩人別說沒啥交流了,要是真讓他們湊一堆,說不定只會是彼此沉默,超級尷尬的好嗎?

尤其是知道有人傳閒言碎語之後,兩人都有意避嫌,本來就只是在楊妙華這裡偶爾碰到的點頭之交,後來更是一句話都沒了。如今孫菁菁跑來專門打聽於書彬,可不就顯得很奇怪嗎?

“那我以前是覺得他那人張狂,本來也是嘛。仗著有點錢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真的很討厭。”孫菁菁絲毫不避諱,“但這回他辦的事兒還不錯,而且啊,我爸說了,他這麼一搞,我們都沒有後顧之憂了。”

把那幾個真正牽涉到偷豬事件裡的人都擼了,把這整個事兒都解決了,蓋棺定論了,以後也不用擔心被人報復或是翻舊賬。可不就是走之前都給他們徹底解決麻煩了嘛!

“作為得了好處的人,多多少少還是得說兩聲感謝的吧。這是客觀事實,和我之前對他的看法也不衝突。”

楊妙華盯著她,試圖找出一點小女兒情態。

但不知道該可惜還是鬆口氣,孫菁菁格外坦蕩,完全沒有一丁點開了竅的模樣——要本來是這個年紀的楊妙華哪知道什麼是開竅什麼是少女情竇啊,她自己一直都是艱難求生,沒那個多餘的心思去想什麼情情愛愛風花雪月的,跟趙福安的結合也更多隻是單純的過日子,婚姻和愛情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無非就是兩個人為了生存達成的合作而已。但她好歹活了一輩子,到後頭做了媒人,哪怕自己不懂什麼情滋味,但察言觀色總是會的,有了一定的閱歷和經驗,再去看那些小兒女情狀,便可謂是火眼金睛,一看一個準兒。

孫菁菁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說話還是很直接的:“這不是都說他要回城了嗎?雖然不知道具體時候,但他要走的話,我們肯定也得表示一下的,二姐你說是不是?”

原來是為了這個,楊妙華懂了。想明白更是心下感動——這事兒本來人家不用來問她的,孫家啥家庭,什麼好東西弄不到啊?人家裡還有很多兔皮製品呢,送個禮不是輕輕鬆鬆?來問他們,無非就是表達對他們的重視,互相通個氣,不至於落下什麼齟齬。

要是大姐來問,楊妙華還不會全說實話。但對孫家真沒必要藏私,楊妙華把自己的打算都說了,孫菁菁得到滿意的答覆回家。之後林大娘也來了一趟,相互交流了一下餞別禮物。

這事兒就像個前奏,沒過兩天,大面積的苞谷都成熟了,生產隊熱火朝天掰苞谷呢,於書彬跑來了家裡:“趙哥,楊二姐,我得走了。”

“啥?”

此時差不多上午十點左右,火紅的太陽爬上了頭頂,又是在伏天裡,不幹什麼都汗水直流,所以哪怕是農忙,也不在這會兒去地裡的。

實際上,掰苞谷比割小麥更惱火,小麥嘛畢竟矮,可苞谷那是比人都高的,掰苞谷就要在苞谷杆中穿行,而苞谷的小刺毛灰可一點不比小麥少,那是能沾的人滿頭滿臉都發紅髮癢的。再加上在伏天裡,溫度高,稍不注意就要中暑要人命。

因而掰苞谷一般都是在清晨,甚至可以說凌晨。只要有一點光,能稍微看得清,大家就一起出去掰苞谷,也是因為這時候的苞谷莖葉上都沾了露水,那些毛灰就沒那麼容易往人身上飛,也就沒那麼扎人。等忙到太陽出來,露水被烤乾,溫度也升高,大家就收工回家。

哦不對,也不能真正回家,現在畢竟還是生產隊掙工分的年代,所謂的回家其實是回到曬穀場那邊,找個陰涼地開始抹苞谷——就是給苞谷脫粒,這年代可沒有什麼脫粒機,想把一整個苞谷變成粒粒分明的純糧食苞穀粒,全靠手工把苞穀粒抹下來。家裡條件好的,買得起膠鞋,又捨得拿出來造的,會把膠鞋套在倒下來的條凳腳上,用鞋底擦苞谷,這樣脫粒比純用手抹要快得多。

剛生了娃,掰苞谷背苞谷這樣的重活兒楊妙華自然是不做的,但是坐在那裡就動動手抹苞穀粒是不能跑的。再加上這本來過了段時間了,真坐月子也都要出月子了,楊妙華自然也不能太嬌氣,這會兒就準備抱著小娃娃去曬穀場那邊抹苞谷——帶回家是不可能帶回家的,糧食就是生產隊大家的公共財產,那是得按照工分來進行分配的。要是給帶回家裡弄,誰能確保不私藏?錯了,那是肯定人人都要私藏。要那樣生產隊還怎麼交公糧?

趙福安就是回來接老婆孩子一起過去的,這種抹苞谷的活兒,小孩兒也可以做,是按完成的籮筐來記工分的,那是家家戶戶老弱婦孺齊上陣。早點完成脫粒也能早點曬乾收糧。

哪想到剛到家,於書彬就跟在後頭來了,還直接來了這麼句,別說趙福安,就是楊妙華都懵了。

“你說你要走?啥時候?”

這也太突然了,之前他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又拖到了這時候,他們還以為得忙完掰苞谷他才走呢。

這麼一想其實也不突然,畢竟之前人說的是等楊妙華生了就走,楊妙華這都要出月子了。

“明天就走,公社的蓋章啥的手續我都弄好了,明天一早就走。”

“明天啊?這麼快!”楊妙華更驚了。

於書彬笑:“對,其實之前就該來說的,忙忘了,生產隊也在農忙,就沒找到時間說。今天說一聲,免得又搞忘了。”

“是撒,你該早點說的。”楊妙華一咬牙,“你中午在哪兒吃飯?中午過來…算了太熱了,晚上你過來吃嘛,對,晚上過來。明天一大早就要走的,真的是也太急了……”

“不用不用。”於書彬兩隻手交叉擺動,拼命拒絕的模樣還有點好笑,“我來說就是不想你們搞這些的。這個時候大家都忙,不要耽擱了你們的時間。”

他特意叮囑:“你們也別跟其他人說哈,孫叔那邊該說聲的我都說了,別的人說了還是耽擱大家的時間。又在農忙,我還是想安安靜靜地走。”

“那怎麼行呢?飯你還是要來吃一頓撒?當真我們那麼不講禮數的嗎?這個不跟別人說我們肯定不多嘴,但你還是要讓我們送一下撒。”趙福安連連搖頭,拉住於書彬就不放,“你幫了我們那麼多,一頓飯都吃不得了嗎?真的是……曉得你是為我們儉省,但哪兒又差這一頓了?你都要回城了,走之前還是要打個牙祭撒!不然回去說起來,我們鄉下人當真那麼沒得禮數……”

“哎喲,趙哥,不是,我真不是跟你客氣講禮。”於書彬簡直是哭笑不得,說真的,這鄉下人吧,說他們窮摳搜精打算那肯定有,可真大方客套起來,那是根本不容你拒絕。以前沒體驗過趙福安這一面,猛地這一下子弄得他真是不知所措起來。

“不講禮就吃頓飯,多多少少得吃了這頓飯走。大不了來娣指揮,我來煮給你吃,絕對不會難吃。你就莫嫌棄了撒!”

於書彬掙脫不得,只好肅了張臉:“這不是講不講禮,也不是嫌不嫌棄的問題。我是說真的,這個農忙的時候,不要搞得興師動眾的。耽擱你們,對我也不好……”

“要得,懂了。”楊妙華剛沒開口,慢慢也體味過來,於知青這要的就是低調,他們自以為禮數週全說不定還真是給人招風,“於知青,我們聽你的。你說啷個辦就啷個辦。”

“來娣!”趙福安扭頭,語氣頗有不滿。

楊妙華橫了他一眼:“你曉得個串串,於知青肯定有他的道理。你聽到就是了。”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再說我走了也可以聯絡的嘛,說不定以後我還來呢?不差這一頓。”

楊妙華點頭:“你等會兒。”

她進屋把之前準備好的東西都拿出來,一股腦塞到於書彬手裡:“飯可以不吃,這些你拿著。不要嫌棄了哈!”

“反正你都不過來吃飯了,我們要去抹苞谷,明天一大早的生產隊還要掰苞谷,估計也沒時間去送你,將就你過來一趟,就乾脆自己把東西拿回去。”

幾句話把於書彬的拒絕全給堵了回去,他兩手抱著,倒也沒多做推辭:“要得,那我就收下了。趙哥,二姐,那我走了,我回去收拾,就不說多的話了,等我回去了到了給你們寫信來。”

“要得要得。”

看著人走了,夫妻倆也搬了小凳子往曬穀場那邊去。

趙福安還很是不高興:“人都要走了,說好了要喊人吃頓飯的,你這都捨不得,真的是……”

“你曉得完了!就你捨得就你大方就你懂禮數!”楊妙華嗆了他一句,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你曉不曉得公社有人下臺了?人小於就是要悄摸摸兒地走,你還非得弄出大陣仗,生怕不能給人惹點事啊你?”

趙福安先還沒懂這前後兩個問題有啥關聯,但他也不是傻子,人人都是腦補怪,甚至不用多說細節,他也很快明白了:“這個意思啊,那於知青他——”

“噓!別說了,大家都不曉得,就當我們也啥子都不曉得。你也別提於知青,別個問你也別多嘴。”

“那還用你說?我還是有數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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