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華也沒一直躺床上,想著明兒要去看外婆,還不知道老人家是個什麼情況,別的都不好說,準備點錢才是正經。幸好現在家裡有點錢了,她爬起來找出錢袋子數了數,儘管多是分票,連毛票都很少,可累在一起的厚厚一沓看著也讓人心裡舒坦。

雖然家裡沒有本子也沒記賬,但楊妙華心裡都記著呢,再數了一遍,確認家裡現金一共有十一塊八毛三分。

這在生產隊絕對算得上是富裕人家了,但可能是習慣了後頭上輩子誰家兒女月入過萬了、買個房子動輒百萬了……聽多了,再看如今這十塊錢,哪怕明知道已經能買到不少好東西了,楊妙華內心也沒多大波動,甚至只覺得遠遠不夠。

是啊,哪裡夠呢?家裡這麼幾張嘴光靠工分可養不活,還要買宅基地還要蓋新房子還要供女兒讀書……那些都是之後的打算了,就說眼前,外婆真要得個什麼病的話,那看病吃藥都是錢啊!真嚴重了十塊錢怎可能夠花?

而且,她也不可能把這些錢全都拿去給外婆,她畢竟也有自己的家,就這點兒錢都是他們兩口子這半年辛辛苦苦掙下,到處摳搜出來的。

一番思考後,楊妙華拿出了兩塊錢。又把之前給外婆做好的兩雙鞋墊以及一件單衣都給找了出來,整理包裹好,明兒趙福安就能直接帶過去。

把錢也放進去之後,楊妙華躺回床上,想想,到底是喊了趙福安。

“又有啥?”趙福安守著灶膛整張臉都是紅彤彤的,汗珠子大顆大顆掛在腦門兒上,隨手一揩,“啥子事要喊進來說嘛!”

“喊老大看著火,你進來嘛!”

趙福安聽話的進屋來。

楊妙華也直接:“外婆家那邊這麼幾天了都沒來人,我擔心是外婆有啥子不好的。明天你過去看看,要帶點錢過去,你說要的不?”

趙福安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但還是道:“你說了算嘛,聽你的。”

“那你覺得帶好多合適嘛?要弄點藥的話,花錢可能不少哦。”楊妙華覷著他的神色,“不過喃,我們也不用太擔心,畢竟還有幾個舅舅舅孃的,肯定不用我們全出錢,就是表個心意,這麼多年外婆一直幫我們,以前沒得條件回報也就算了,現在是要好過點了,外婆要是真有啥子不好,我們還是該出點力的,你說是不是?”

他皺著的眉頭慢慢鬆開,點頭:“是這個道理,該給還是給嘛!”

“嫑慌,走啥子嘛?你說給好多合適?”

“屋頭還有好多錢嘛?”

“你少給我打哈哈,屋頭有好多錢你不曉得?”楊妙華翻了個白眼,推了一下趙福安的胳膊,“你說給三塊錢要的不?”

這語氣純是試探。

趙福安眉心又豎了起來:“三塊?!”

“我那不是說一下嘛,就是有個準備,可能根本用不到這麼多的。再說你覺得給多了,那你說給好多嘛?”

趙福安盯了她一眼,移開眼神不說話。

楊妙華懂了,這就是不同意呢!

她放軟了語調,依然是商量的口吻:“那就兩塊嘛,拿兩塊過去。”

這回趙福安有回應了:“反正你個人心頭要有成算,屋頭現在好點兒錢嘛?這天氣熱了都進不到山的了,以後還不知道錢從哪裡來呢!”

趙福安說著就要出去。

“曉得了曉得了。你把錢拿好,明早直接去,不要弄丟了哈!”楊妙華說著,把錢裝好,拿給趙福安看看又塞到包袱裡,看他出門去了,又去拉人,“你慢點兒,我跟你說,你也不要哈戳戳地直接拿,你過去先看看到底是啥情況,要是隻是小毛病,根本不花啥錢的,你就精靈點,不要把錢拿出來。反正你看舅舅他們咋個說的,看看外婆是啥情況,要就只是頭疼腦熱的,你就偷偷塞個五毛八毛的給外婆就是了……反正你看著辦嘛!”

“哎呀,我有那麼瓜嗎?曉得了曉得了。”語氣聽著是不大好,面上的笑卻是實打實的。

楊妙華放鬆了下來。

結果第二天,趙福安天沒亮就揣著苞谷粑出發了,走到半路上,剛過了青陽公社一點,就跟章家舅舅撞上了。

這都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不好,趙福安都還沒到外婆家,沒看到外婆人呢,遇到這兩對要過去看外甥女的舅舅夫妻——是的,就是兩對,大舅和大舅娘以及小舅和小舅娘。

趙福安稍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被四位長輩勸著往回走了。畢竟人家都說了外婆沒事,再者他過去了,那家裡就只剩坐月子的老婆和還不頂事兒的小孩兒,都沒人招待客人,那才是真不禮貌。

於是又一路折返回來。

楊妙華都驚了一下,看到這麼多人一起回來,第一反應是難道外婆真出事了?明白過來是自己嚇自己之後,鬆了口氣,連忙起來招待客人。

坐月子什麼的是不可能完全實現的,只要過了最開始那幾天,也就是不急著乾重活,其餘能幫忙搭把手的還是得做,畢竟這家裡沒老人沒長輩,總不能來了客人啥的也都一咕嚕全交給趙福安,就算他能做好,楊妙華自己躺床上也躺不住啊!

何況這來的還有兩位舅娘,本來就對他們帶著意見的,她再這麼像個老佛爺似的躺床上,回去人不知道怎麼編排她呢!

即便如此,兩位舅娘,尤其是大舅娘看著楊妙華的眼神裡還是有了很多打量和驚異——跟她每天相處的人可能沒多大的感覺,但是久沒見的人那種直觀感受才是最明顯的。

反正大舅娘就覺得,楊來娣,真的胖了。

這裡的胖不是說真的有多胖,跟後世那種肥胖完全不是一回事兒。畢竟這時候沒足夠厚的家底也養不出胖子來。準確點來說的話,這個胖了的意思,指的是她臉頰有肉了,飽滿了,臉色紅潤,完全沒有剛生產完的那種被孩子帶走血氣的虛弱虧空憔悴感,反而氣色好極了,一眼就看得出來補的不錯,絕對沒少進補油水。

大舅娘記憶中,這個外甥女不說骨瘦如柴,那臉上也是空落落的,說直接點就是吃的少年紀輕輕臉頰就是凹陷進去的,臉色也是蠟黃蠟黃的,又瘦又難看,那是真正的一臉苦相。再想到她那克父克母的孤命,誰看了不覺得晦氣啊?

但如今,人還是那個人,細看眉眼也還是原來那張臉,可就是整個人的感覺不一樣了。氣色好,也有了精神氣,對了,還有了笑容。

大舅娘打量著屋裡的東西,雖然房子沒翻新,傢俱擺設啥的也沒大變化,但是光看灶頭上那些,那一大罐的豬油簡直就能香死個人。

果然是日子好過起來了,怪不得把臉上都養出肉來了。

小舅娘之前根本沒來過這邊,畢竟他們兩口子是直接被分家出去了的,沒沾到老太太的太多好處,自然也不會聽她的跑來看外姓人。

但她一路上也已經打聽了許多,知道這個外甥女現在日子過得確實還挺不錯的樣子,便更熱情了許多,也不嫌棄外甥女生的又是外姓人,還是個女孩兒,抱起來就不撒手,一副愛的不行的樣子:“哎喲,這才幾天呀,就這麼白白嫩嫩的了,這小臉兒圓的,真是好命哦,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還反覆問:“生下來多重啊?啥?五斤六兩?那可了不得,當真是有福氣的,這麼重呢,肯定好養活……”

反正說好聽話不要錢,她一嘟嚕一嘟嚕就跟冒泡似的一串一串說個沒完,聽得一旁的大舅娘都忍不住翻白眼兒。

這個三弟妹就是這麼個德性,要她掏好處的時候躲得老遠,生怕誰找到她頭上。一旦發現有利可圖,就跟那聞到了血腥味的蒼蠅似的,嗡嗡嗡地就湊上來了,那是跑得比誰都快。

楊妙華好歹多活了一輩子,哪能看不出這兩位舅娘那點不對頭?但那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反正都是長輩又來者是客,她都敬著就是了。

就這麼熱熱鬧鬧互相幫襯著做了飯又吃了午飯,彼此聊了近況,楊妙華著重問了外婆的情況,知道家裡沒啥事情,就之前兩天有些忙暫時走不開,她也放鬆了下來,也大致講了講趙福安進山的事情,也算是難得的賓主盡歡。

“我看你們現在把日子理順了,這就好。沒有老人幫忙,是要比一般人難點,但是隻要自己肯幹,踏踏實實的,現在這樣還是可以撒。我回去跟你外婆說了,她也能放心。”

“就是,你們外婆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總是說你不容易,現在看你也熬出頭了,慢慢來一切順了就對了。”

在對楊來娣家日子好過甚至可以說是發了這一點上,大舅娘小舅孃的態度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欣慰高興還帶著點解脫——說真的,見不得親戚朋友日子過好巴不得親朋都受窮受苦的始終只是少數人,大多數人哪怕對發達親戚會有一點點眼紅嫉妒,但那僅限於那一點點,理智上大家仍舊是更為此感到高興的。不說以後能不能讓發達親戚幫扶一把啥的,就說眼前楊妙華這樣的情況,她家日子好過了,就用不著自家來貼補了,你說這誰能不高興?

而且,小舅娘還有著另外的算計呢!她對楊妙華就更親近友好了。

洗完最後一個碗,在灶臺上都放好了,她坐下來,還不斷往外張望,實在忍不住:“來娣啊,不是說有個小知青跟你們關係不錯嗎?怎麼沒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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