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菊芳發現事情和自己來之前所想的幾乎完全不一樣。

但心中的疑慮反而更深了。

她完全坐不住,都等不到趙福安回來,就走到臥房門口:“來娣,你咋個樣嘛?我進來了?”

“噯!噯!進來嘛!”

“我來看看娃娃。”她口頭這麼說著,推門進去眼睛卻是直接四處亂飄,緊接著下意識撇嘴,看來也沒多好,這屋裡還是那幾件,要真發達了總該換個一樣兩樣的,都還是這破破爛爛的,看著就窮酸。

估計真就是搞到了點小錢,可千萬別是去借的啊!

聶菊芳搖搖欲墜的懷疑又生了起來,楊來娣這真的不是在搞什麼花樣吧?

生個女娃還搞這些有的沒的,真不知道在想些啥。

這種抱怨的念頭,在抱了孩子,確認是個女孩兒之後更濃了。

她也不客氣,直接就問:“我看你現在日子是好過了,聽趙福安說的是跟著人進山打獵去了,這兒山裡頭還有東西啊?都打到了些啥子嘛?”

“是進山裡去了,這麼多山,兔子野雞肯定還是有的嘛!只是說少,不好抓。”

“那你們趙福安還有點本事喃,他抓得到啊?”

說是女娃不稀罕,可聶菊芳自己兒媳到現在還沒生一兒半女的,抱著小嬰兒也沒鬆手,就有一搭沒一搭跟楊妙華問話聊天。

“有個本事還是可以,要是做得長久的話,這日子還是能過的。對了,我記得村兒裡有家姓孫的還是姓李的,他們家不就是進山打獵的?日子過得滋潤呢!”

“嬢嬢你說的是孫家,我們趙福安哪裡懂這些喲,就是孫叔他們帶著去的,這附近山林是找不到什麼野物了,他們跑得遠,我們趙福安跟他們一路,不然他一個人沒得人帶哪裡會搞這些嘛!”

“對對,是孫家。”聶菊芳想了想,她本就不是紅旗五隊的人,嫁到這邊沒幾年死了丈夫改嫁,又過了十幾年,以前離得近的一些人家還能記得差不離就不錯了,對孫家真沒多大印象。

這麼仔細一想想,倒也隱約記起了孫家的一些傳言,便忍不住皺眉:“你們咋跟他們家走動起來了?那家人……”

有些話不太好說,何況她跟楊家這兩個女兒又不是親母女,就更不好說多了,搞得像是挑撥離間。

“也好,能把日子過起來就行。”聶菊芳只是笑,“之前說你們趙福安支不出事的,我看還好嘛,這膽子還是大,拜契了這個師父,心頭還是有成算的,我看以後你們日子肯定也是要越來越好的。”

她說的都是好話,卻把楊妙華弄得一頭霧水:“拜契什麼師父?啊~那個,不是,嬢嬢,沒有,趙福安他……”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是說話聲。

楊招娣進來了。

聶菊芳也起身:“招娣回來了。”

沒一會兒,趙福安也緊跟著回來了。

楊妙華自己不好下床,看到大姐回來鬆了口氣,有個人能幫著招呼客人就是好。關鍵是能拯救她的尷尬。

說白了,上輩子看到聶菊芳白髮人送黑髮人,她對這個從小記恨的後孃早就沒了多少恨意,更多的是可憐,自然也就多了點包容——雖然仍舊說不上喜歡和尊敬,但好好說話不擺臉色是做得到的。

可也僅限於此了,要更近一步拉關係,擺笑臉搞得特別親近什麼的,她是真裝不出來。

再過一會兒,林大娘也過來了。

自打楊妙華生了之後,林淑雲每天上午和下午都要過來,她畢竟不是楊妙華的正經長輩,也不可能在晚上幫著帶孩子,就總是白天過來燉點湯燒點菜,弄點有油水的月子菜,既是催奶又是給產婦補充營養。還能幫著抱抱孩子,這樣楊妙華也能稍微休息一下,到晚上才有足夠的精力應付嬰兒半夜哭鬧。

林淑雲還真沒想到楊家來了客人——兩家隔得太遠,她沒聽到訊息,不然她就不過來了。說到底人家是親戚,她一個外人摻和進來,怪不好意思的。不過現在來都來了,馬上就走也顯得太刻意了。

於是兩邊也友好交流起來,主要聶菊芳估計真把孫叔當趙福安拜契的師父了,對林淑雲也就很客氣——這年頭,不管是拜契乾爹乾孃還是拜契師父,那都是很鄭重的一件事。而且事實也在這裡,趙福安就是跟著孫家這個師父才把日子過好了,聶菊芳既然要跟楊來娣一家走動,自然也更希望他們過得好,對人家拜的師父一家當然也相當尊敬。

寒暄之後就提前開始煮晌午,本來聶菊芳的意思,人在坐月子,他們過來探望的,哪有還在這裡吃飯的?主要來看看是什麼情況,搞清楚楊來娣的意思就走的。

要是真喊她過來經佑月子,她也得趕著回去收拾下東西吧?

不過楊招娣和林淑雲都熱情招待,那畢竟是趙福安的師孃,她也不好拒絕,就這麼搞了頓飯。

然後她就又覺得自己開了次眼界,好傢伙,這炒菜是真捨得放油啊!像她現在那個家裡,每次炒菜能沾點油,炒菜有點油香氣,不是紅鍋菜的糊味兒,那就算日子還過得去了。

轉念想想,哦,可能是來娣剛生了得有點油水——這年頭真不興什麼坐月子要清淡不沾油水,平日裡就夠清淡的了,產婦就得吃點油水,不然能下奶嗎?或者說,單純是因為他們來了才這麼做的——家裡來了客人,還能那麼摳摳搜搜的嗎?招待客人也得稍微大方一點吧?

聶菊芳把自己安慰了過去,沒想到走的時候楊來娣竟然吩咐趙福安塞了罐豬油給他們。

雖然那罐子也就手掌大,但那可真是豬油啊,白花花的豬油,一罐呢,能吃多久啊!他們過年熬豬油也就熬這麼一兩罐的就了不得了。

一瞬間,本來已經確定楊來娣不是要喊她來經佑月子的聶菊芳,忍不住又懷疑了,在推辭無果只能接受的時候,她直接脫口而出:“那我來經佑你兩天嘛,等到掰苞谷了我再回去。”

這話一出,倒沒人驚訝,說實話,楊妙華又不是真那麼虛榮假大方的人,一罐豬油給外婆家也就算了,哪能隨便就給這個曾經的後孃。哪怕想處好關係也不是這麼個手鬆法。還不是因為看出了這位後孃的好意。

雖沒明說,但還是能感覺到的。這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兩輩子楊妙華都覺得自己沒什麼長輩緣,事實也確實如此,大多數長輩都說她克父克母命不好。不然也不可能對林淑雲那麼親近了,還不就是因為林淑雲算是第一個對自己表達善意的長輩嗎?而這個後孃聶菊芳就更奇怪了,雖然有些話不是那麼中聽,她也沒表現的非常親近,可那種有些彆扭的關心,楊妙華卻實打實的感受到了。

再想到這個弟弟,上輩子能為了救個孩子跳下水庫,那肯定不能是什麼壞人。反正也要想辦法改變弟弟的命運,以後兩邊來往的機會還多著,既然都決定放下過去敞開心扉了,再大方一點也沒什麼,反正現在不缺豬油。

不得不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是說得一點沒錯的,哪怕楊妙華已經意識到了自己上輩子骨頭輕愛張揚的毛病,也下定決心要改變,可真的落到實處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多、最多就是對那些不安好心關係也不那麼近的人不再大方,對親弟弟一家大方點,其實也沒什麼吧?

這般自我安慰著,楊妙華也懶得去想大姐會不會不高興,反正拿了就拿了。

“不消不消,嬢嬢,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楊妙華在屋裡高聲解釋,“你們也難得來一趟,沒啥東西也就算了,這回是他們打到了野豬,我們狠分了些油的,屋頭人不多,一時半會兒也吃不了多少,你們拿點去。”

這可不是說謊,他們對外說打的一頭野豬,實際上是兩頭豬,雖然比後世喂飼料的豬瘦多了,可好歹是送到肉聯廠去的豬,也比一般農戶養的要好。他們這兩頭豬利用得也很徹底,不放過任何一塊油脂,板油網油水油全都颳得乾乾淨淨,就是賣了出去也還剩下不少,送一小罐給弟弟家真不算什麼。

而這顯然是把母子倆都驚到了:“啥,打到野豬了?”

這事兒剛才還真沒特意說,林淑雲是外人不好說,趙福安是不張揚的性子,楊招娣嘛,那純粹就是不願意替妹子宣揚。

“對,要不然家裡日子哪能一下子就好過了。”

“那真是好事啊,有運氣,你們真是有運氣。”

要不是得趕著回去,賀希光真恨不得坐下來再問個清楚,打到野豬,多新鮮的事兒啊!

“哎喲,我想起來了,之前就聽人說,我還沒當回事兒,原來就是你們。”聶菊芳一拍大腿,神情激動。

“慢點慢點,小心摔了!媽你給我,我來拿。”賀希光接過了提兜,把豬油罐子放好了,生怕摔了。

聶菊芳:“福安,你給我說說,到底咋回事兒?”

趙福安送著出門,一路說笑著走了。

“下回來嘛,來了再好生說。”楊妙華在屋子裡最後招呼。

生產隊幾乎就沒有真正農閒的時候,就是串門也沒有一呆呆一整天的,所以吃了晌午才急著就要送人回去。

眼瞅他們走遠了,楊招娣就提了灰色蛇皮口袋進屋:“我看看他們拿的啥子哦。二妹你看了沒有?”

她顯然是不太高興的。真得好好看看,啥東西值得還一罐豬油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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