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羅小梅一句話,倒是真拔出蘿蔔帶出泥。

在她的逼問下,方大也不能躲著了,快速把手下那幫小蘿蔔頭都交代了出來。

於是,這天下午便是好生一番熱鬧。

於書彬反正就是個不上工的混不吝,本身就不指望那幾個工分過活,也便有的是時間來跟人掰扯。

那是領著隊長挨家挨戶去算賬——楊東林也不想的啊,但這小子根本不聽話,普通的糊弄愚夫愚婦的恐嚇威脅對他沒用,講道理…自己這邊社員佔理嗎?他又能講什麼道理?要說來渾的,他也不敢啊!他比村裡人更清楚於書彬大有來頭,怎麼敢使硬手段?到時候說不得還要起反作用,他可是真能鬧到縣城革委會的!

一路又引了許多閒漢二流子跟著,那是分外熱鬧。

多數人家自然是不肯認的,奈何於書彬強硬,又有不甘獨自沉淪的羅小梅帶著兒子在一旁指證,根本賴都賴不了。最關鍵還是隊長站一邊,家長便是想打孩子糊弄過去都不行,最終也不過又是哭又是鬧,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而最讓於書彬驚訝的,那個他印象最深的娃娃頭子,也就是最先朝他扔泥巴,在一群小娃娃中發號施令的男娃,還是楊家本家的親戚,算起來親族關係還不是太遠,楊妙華還得叫他爸楊大貴一聲堂哥。

此時生產隊是不講宗族了,但如果套用以前宗族那套的話,整個紅旗生產隊的楊姓人其實都同出一族,如今發展的最好的定然要數楊東林這房,畢竟當上小隊長了。其次便是楊大貴那一房,別的不說,人是最多的,楊大貴是孃老子的老來子,又是么兒,在人丁興旺的家裡亦是最受父母寵愛的,所謂皇帝重長子百姓愛么兒,這份寵愛亦是從他身上延續到了他兒子楊德興身上,便寵得個孩子尾巴翹上天,又因他還不只是么兒,是父母獨子,更是給慣的吆五喝六,愈發以自己為世界核心。

楊大貴兄弟五個,至今都沒分家,這家裡上下統共加起來超過二十口人,壯勞力就達到了十個,對外日子是很能看的,尤其楊德興又受寵,家裡不說根本毫無存在感的姐姐妹妹,便是大大小小的兄弟都得給他讓道,什麼好東西他都是頭一份,在生產隊同齡小孩子中,他更一向就是孩子王,手下呼來喝去就有一幫小蘿蔔頭,從小便覺得自己該是最矚目最受人疼愛的。

趙福安和楊來娣不知感恩惹得爺奶爸媽都生氣,更是跑去和孫家人混一起,聽多了埋怨的楊德興也是個機靈娃,第一時間就決定要號召所有手下蘿蔔頭不許跟趙蘭珍玩——他或許還根本都不知道孤立這個詞又是什麼意思,但他已經從大人那裡耳濡目染又可說無師自通地運用了起來。

然後更可氣的是,來了個於知青,他要是對所有小孩兒都一視同仁也就罷了,偏生對趙家那個女娃子另眼相看,那家裡總能飄出饞死人的肉香味也就罷了,趙蘭珍居然還穿上了新膠鞋,這簡直是不能忍受不可原諒的。他爺奶爸媽早都說過,女娃子都是給別人養的,不能給她們吃太好,他家姐姐妹妹哪個不是桌子都不能上只能看著他們吃肉的?憑什麼趙蘭珍這個他們都不一起玩的女娃子能過這種好日子?這簡直就是絕對的錯誤!他必須得讓這個女娃子知道知道自私自利的下場!

——以上大概就是熊孩子楊德興的心路歷程,至於當時為什麼還對知青動手,大概也就是鬧上頭了,惡向膽邊生:你個知青不把肉給我們這些金貴的男娃吃竟然拿去給女娃子吃,你就該打!

小孩子的心思嘛,有時候就是這麼的簡單粗暴。

然而,楊德興也是沒想到這次會惹下這麼大的麻煩。

顯然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調皮了,不過以前他作弄的物件不是那些只能幹活的女娃子,就是本村一些不如他家的人家,大人不好跟小娃娃計較,外加惹不起他們一家子,倒也都悄無聲息就糊弄過去了。

這麼看來他一開始針對和挑動大家一起欺負趙蘭珍其實也不是沒腦子的,就算是這輩子重生的楊妙華,面對他最多也不過就是站門外理論兩句,還不敢罵太狠——本來就是同姓本家,楊大貴也是個護犢子的,還有那一溜的壯勞力,出來站成一排光氣勢就能壓倒人。

唯一的意外是於知青,因為這個不同於那些人的存在,讓楊德興乃至於楊大貴楊家一大家子人都沒想到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

是的,算是嚴重了,因為經過所有孩子的一致指認,楊德興是那個最先動手的,所以他必須得付起碼一半的責任,具體體現在賠償要出一半的錢。

他們都想胡攪蠻纏,誰也不願意賠錢。

其實這種想法也是正常的,便是放後世,普通人裡也少有小孩子把別人衣服弄髒了就要賠錢的道理,更何況還是在這年代,那是“新三念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時候,一件衣服實是能穿許久,這泥點子回去洗洗也就好了,又沒壞,怎麼就逼著人賠償了呢?再說這時候農民又不是工人,種糧還得先交夠公糧,能吃飽飯的都少,沒幾個能見到現錢的。賠錢,這不就是要命啊!

然而於書彬主打的就是一個不講理,反正誰讓他不舒服他就讓誰不舒服。

講究的就是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而且真要鬧到革委會,於書彬還能借題發揮呢,他這衣服可是從家裡帶來的,才穿了幾次——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可是繡了紅五星的,這些人竟敢往這上面丟泥巴,這是什麼意思?你就說是不是別有用心!

說白了,這些山裡人還是生活太平靜了,根本不知道外面人心險惡,真要從這裡借題發揮做文章,這公社上上下下都得脫層皮,那時候幾個罪魁禍首,那就是真真犯了眾怒!

於書彬現在的腦回路猶如脫韁的野馬,主要這些人除了耍無賴根本沒什麼真正厲害的手段,都不需要他怎麼動腦應對,只擺出一個不容反駁的高傲態度也就罷了。

這種時候還真就得比誰更強硬,於書彬是不怕鬧大的,那些女人叨叨說“孩子還小不要計較”,他就能不要臉的同樣假哭“我也才十六我還是個孩子呢”。惹得大家是又震驚又無語——這麼高大個男人你居然跟女人比撒潑耍賴?這麼大高個還說自己是孩子,真說得出口啊你!

但毫無疑問作用是有的,這些底層小老百姓說好糊弄是真好糊弄,他們很多甚至完全大字不識一個,就更別說懂法了,而於書彬越是表現強勢,他們反而越是心虛。他們只敢欺凌弱小,是從來不敢招惹這種有來頭的人的。

最終大家還是捏著鼻子認下了,主要於書彬要賠償也不是真訛詐,事實上他就是卡著這些人的心理價位要的錢,那一塊錢根本不夠他買這件衣服的。但對這些一年到頭根本就見不到什麼錢的山裡人來說,分攤一下還是完全付得起,但肯定會肉痛的。尤其是為小孩兒的錯誤買單,那就更肉痛了。

總共有六家小孩,也就是有六家要共同賠償,這裡又必須要說一下,期間羅小梅也算是瘋狂攀咬,把上午一起玩的所有小孩都點了出來,尤其著重點明還有楊招娣那三個娃,說於書彬要給趙蘭珍出氣就不能裝模作樣漏掉一個。

於書彬雖然很大原因是為了趙蘭珍出氣,但他怎麼會那麼傻把事兒說到檯面上來?因而完全都不搭理她這話頭,只要求把那些孩子都帶過來,他現場指認,其中好幾個都沒有對他扔泥巴,其中就包括方梨花三個,他當然面上都不找這些孩子的麻煩(實則就是這麼興師動眾來一趟,也足夠把這些孩子和家長給嚇到了)。他只管找損毀他衣服的小孩兒,再找家長賠償。

要不說熊孩子都是熊家長慣出來的,且熊孩子真需要一定的底氣,這六家人,不是羅小梅和楊大貴那樣極度寵娃娃的,也都是家裡條件好一點,或者說極度重男輕女的——沒錯,動手的全是男娃,於書彬雖然當時不知道他們誰是誰又是哪家的孩子,但他記性好啊,都被丟泥巴了,那還能有記不住的?

光是一家家找上門指認都花了個把小時,再等這六家人被迫坐一起商量各家賠多少,一番極限拉扯過後,然後各家又有一堆拉扯——不分家固然可以抱團,但不好也在於此,經濟大權集中在老人手上,平時花銷偏心一點啥的也就罷了,可這是實打實的錢,而且還是這種丟人的事賠錢,那誰心裡能舒坦?

這種場面,除了二流子,好多愛看熱鬧的都不好意思去看,偏生於書彬這麼挺文氣一個大小夥子,就能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的,關起門都不阻礙他挺熱鬧,還理直氣壯:“我得等著他們賠錢啊!”

他等著,隊長楊東林和大隊長也得等著——沒錯,都到這會兒了,某個飛毛腿跑去把大隊長請來了,要不是大隊長髮話,肯定會有人為了錢去把公社幹部也叫來。這一點沒人會懷疑,那可是一塊錢啊!

有些想用拖延計把事兒糊弄過去的,現在當著隊長和大隊長,哪個還敢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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