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孫家叫上趙福安的時候,是不是也是有種類似的心理——不是說就要誰兜底誰墊背,至少多個人能分擔風險。

但可以肯定的是,孫家這次也被說動了。

主要是相較於之前,趙福安顯得積極主動多了。

在楊妙華看來這就是欠兒的,要不說人有時候就是犯賤呢?別人想讓你參與的時候,你在那兒猶豫不決愛答不理的,等人家打退堂鼓有退縮之意了,你倒是忽然發現是樁不容錯過的好買賣了,也是諷刺。

也可能還是老話,上趕著不是買賣。總要彼此考察一下,有來有往的互相抻一抻,最後再來一番商量,一切都說定了,事兒也才能真正定下來。

總之,事情最終還是確定了,一旦定下來便顯得有些急。

但這還在其次,再急也是後頭的事兒了。對於書彬來說,目前他有比這更急切的事情要辦,那就是找人算賬。

從楊妙華家裡出來,於書彬頭一個就去了羅小梅家。

主要經過之前那遭,他對那三個熊孩子記憶深刻。在那群以多欺少的野娃娃中,這倆也是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視線——是的,只有倆,方大和方二,那個老三實在太小,倒還沒在那群熊孩子中。其他的娃娃他是真沒什麼印象,他挺煩鄉下這些娃娃的,好多身上都有蝨子跳蚤,那是真髒兮兮一點都不可愛。更別說知道哪個是哪家的了。但不要緊,拔出蘿蔔帶出泥,知道一個,總能把那一幫子都問出來的。

羅小梅家就在方家這頭,她男人算起來還是楊招娣男人沒出五房的堂兄弟。方家也跟楊家差不多,同姓聚居,這一大片房屋住的都是姓方的,羅小梅家在中間靠後的位置,故而於書彬一路走過去,倒是惹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楊妙華家因著一上午的折騰,這頓晌午倒是比較早的,是以即便飯後還說了會兒話,可於書彬走到這邊,這會兒大家還普遍都正在吃飯。

本地時下的習慣,男人吃飯,女人一般是不上桌的,通常是把菜都端上了桌,女人就帶著孩子(特指女孩以及特別小還不能自己吃飯的小奶娃)在廚房吃飯。

這其實也是於書彬不喜歡去那些人家裡吃飯的一大原因,總讓他有種自己是壓迫人的地主老財既視感。

有的人家沒分家的,上上下下統共十幾二十口人,一大家子鬧哄哄的,要分開吃也就罷了,因為這種情況下女人說是不上桌,但其實就是在灶屋裡自己開一桌,想想都還算過得去。而有的人家,兒子不討喜或者兒媳婦跟婆婆不對付被趕出去自立門戶的或者是有別的什麼原因總之就是自己單過的,一家上下就兩口子帶幾個娃說穿了就那麼幾個人,農家那種能坐八個人的八仙桌都坐不滿的,仍然還要搞女人不上桌的那套,真讓於書彬覺得怪不舒服的。關鍵吧,還是男人桌上吃飯吃菜,女人在廚房裡吃點粗糧就點菜湯,那不純純舊社會作派嗎?

這些鄉下爺們兒可能還覺得自己這樣特有地位,特別顯出不一般的尊嚴。於書彬也不知道另外的知青怎麼想的,但看樣子似乎都習慣了接受良好的樣子,但他自己確實很不習慣這樣的。

他也想過,蓋因自家老孃就不是這種委屈小媳婦,幾個姐姐更是大院裡出了名的母老虎,那是文能讀書作畫,武能打槍射靶,他自己都拍馬不及,更是吊打大院裡一群沒用小子。在他心裡,早就接受了女人不比男人差的事實和道理,見到這等山村現狀,心裡也只覺得這些人被喊鄉巴佬也不是沒原因的。

扯遠了,只說現在,於書彬走過,便讓那些人都非常驚訝。正好本來知青就輪到這邊一戶方姓人家搭夥,有些人便以為他是來吃飯的,還紛紛交談說他來晚了。

因著方家與楊家聚居地都還隔了段距離,他們不知道上午發生在楊妙華家的事情,猜他是來吃飯的人中更是忍不住嘀咕,人家那倆知青早都來了,他這會才來,果然是不合群,別人都不跟他一路云云。

懷著這種心思的人,便端了碗出來看熱鬧。一看就更驚了,他竟然沒去吃飯的那家,反是跑到另一家去了。

“他去那兒幹什麼?”

“走錯了吧?”

方良家的人也是這麼想的。

方良是羅小梅的公公,他屬於幸運的,戰亂年代過來,沒被抓壯丁,夫妻都還活著,確實算是幸運了。可也是不幸的,他建國前生的兒子都沒保住,養大了嫁出去的兩個女兒,小的生第一胎就難產死掉了,孩子也沒留下。大的嫁到外地,偏生男人是地主家庭,這幾年很不好過,也不敢跟家裡聯絡,也算是斷了往來。所以如今膝下就只剩了唯一的兒子方順利。

好在娶的兒媳婦能幹,連生三個都是大胖小子,家裡上下都呵護,一定要把孩子給立住了。雖然家裡壯勞力少,幾乎淨是些老弱婦孺,相對而言日子也比較困難,但疼孩子的心是一點不少,對羅小梅這個兒媳婦,那也是對待功臣一般,別說找茬磋磨,就差把她給供起來了。

之前三個孩子到楊來娣那兒出醜受氣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方良和老妻黃苗聽了都很生氣,難得對兒媳婦羅小梅也落了臉,還訓了話:“以後別跟那個白眼兒狼再來往,沒得這麼糟踐我們娃娃的!”

連帶著對當事知青於書彬也是記恨在心,那是特別看不順眼的。

故而別人看到於書彬上門,想到這小同志出手大方,可能會以為能招攬他到自家搭夥好佔便宜,便是沒想到這一點的,也會擠出笑臉跟人打交道,指不定啥時候就讓人看順眼了從人手裡弄到點好東西呢?

然方良家卻是萬萬不會這麼想的,他們上下都對於書彬沒好臉色,只覺得他是走錯地兒了

當然也會腦補一下這人上門怕不是有什麼所求,暗暗想著還要給他擺點臉色使個絆子什麼的,但這也僅僅是腦子裡想象一下自己暗地裡爽爽,面上還是很理智,明明都看到了人,一個個卻都全不招呼,還翻起了白眼兒。

於書彬可不在乎,要比翻白眼,他比他們翻的時候可多多了,全是讓他們給無語的。

更不會因為態度冷淡就退縮,廢話,他上門來就是找茬的,還要講什麼好臉不成?

他直接走到大門口,方良家還是比較有家底的,至少比起楊妙華家那簡陋的兩間房,他家是典型的大家庭結構,有堂屋有住房,灶房和豬圈也都有,整個房子是典型的丁字結構。他從屋簷下過去,先穿過了豬圈和茅坑,如今都是旱廁,講究點的人家還會用草搭子蓋住,方良家應該是為防三個孩子掉進去也是擋了的,但那味兒依舊夠衝的。

好在於書彬也算已經習慣了,臭味也只是讓他敲門時的怨氣更添了一層而已。

方良家吃飯並不關門,於書彬故意“啪啪”敲門也不過是吸引注意。

“都在家呢?那很好,把你們家方大方二叫出來。”

他是典型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反之亦然。到別人家裡,明明是飯點也不避諱,見到人也無一聲稱呼,一張口就是興師問罪,可以說是無禮至極了。

“你要幹什麼?”方良坐在上把位,正對著大門,此刻狠狠一放筷子,“我們家可沒得罪你,於知青你這是撒子意思?”

“不要以為我們屋頭人少就可以亂來,我告訴你,就是說到公社去我也不得怕的!一個大人斤斤計較,還來找娃娃的麻煩,摁是做的出來哦!”黃苗跟著嘀咕。

“我啥意思?你們看不到?”於書彬扯著自己的衣服,指著上面的泥點子,“你們以為這是怎麼來的?我好好的衣服給糟蹋成這樣了,就不說還打到我身上,你們這倒真是把娃娃教得好,專門撿泥巴扔人是吧?”

他也不提他們欺負趙蘭珍那一茬,只說自己:“知道我這衣服是什麼料子嗎?算了,我怕說了價格你們說我訛人。我也不稀罕那幾個錢,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怎麼的,我是外來知青我不願意給你們佔便宜就這麼針對我?還教唆娃娃偷襲我,你們可真是叫我開了眼了。”

“這次是泥巴塊,下次是不是就是石頭了?看看我這頭臉,砸壞了你們賠得起嗎?”他本來就有吊兒郎當的氣質,這時候數落起人來,更是爆發出有別於在楊妙華面前的無賴一面,明明只是一些泥點子,看起來有點髒而已,過了這會兒那一點微微的發紅都全消了,他愣是說得好像自己被打成了重傷似的,真有點碰瓷的意味了。

“這麼小的娃娃就不幹好事兒。我說你們這些大人教不好的話,我不介意來替你們教一下的。這小娃娃嘛,不聽話調皮搗蛋揍一頓就老實了不是?”

他說著就做出一副往前去抓人的架勢。

方二膽子小,嚇得直接就往親媽懷裡鑽。

羅小梅的待遇還算可以,畢竟是功臣,只要家裡沒有客人,是能上桌吃飯的,這會兒懷裡抱著方三在餵飯呢,被老二這一拱,外加心虛沒留神,差點沒從高板凳上摔下來。

“要死啊你!”回過神的羅小梅拍了一下,“你把人抱下去啊!”

方順利早就繃緊了,聞言立刻過來把方二抱下高板凳。

於書彬板著臉:“跑什麼跑?這就是你們家的家教?娃娃出來打了人就護著?”

“於知青,你不要太過分!”羅小梅忍無可忍,“娃娃能有多大勁兒,就把你打痛了?再說小娃娃懂啥?他就是玩兒,有什麼打不打的?還跑到這裡來鬧,一個男子八叉的,你也不怕丟人!”

“是啊,小娃娃不懂,所以那就是你們大人故意教唆的了?還丟人,又不是我懷恨在心教唆娃娃打人,我丟什麼人?我倒是要去公社問問,你們這裡到底都是些什麼規矩,是不是專門針對外來知青。現在是讓小娃娃來打我,下次說不定就要怎麼了。你們就是這麼欺負外來知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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