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瘋果然是有好處的,但那是對楊妙華而言,你瞧,不僅沒人再敢喊她賠償,就連這被砍倒的竹子也給她留下來了。

之前,發現自己的自留地被破壞也得不到任何賠償之後,李桂花咬緊了牙關要把兩根已經砍倒的竹子拖回自家去,結果被楊東江一巴掌就拍了下來。

“還拖啥子拖?都是你鼓倒要砍竹子,招惹這麼多事還不消停,當真不怕死鬼子來賠你啊!”

說來邪門兒,楊來娣一行人都趕到他家自留地去了後,他一個人在那砍第二根竹子,砍是砍下來了,結果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就絆住摔了一跤,至少在他看來是很莫名其妙的。而且好死不死膝蓋直接撞到墳山前面一塊大石頭邊上,劃拉了好大一道口子——可比楊來娣尋死覓活額頭那點裝模作樣的口子深多了。然後他只能一瘸一拐回家找波絲【1】網網包傷口,還在土牆上仔細找了好幾遍,揭了好幾張白生生的波絲網才把傷口給蓋住了。這樣是有點用,止血了,但還是疼啊,而且越想越覺得邪門兒,越覺得膝蓋傷口鑽心的疼,就不願意出門了。

再聽別人傳回來的那些話,心裡更覺得毛曲曲的,哪裡還敢去把竹子拖回來,都怕出門叫人看到了會笑話。

偏生李桂花心氣兒不順還要鬧,楊東江能給她好臉色嗎?那肯定不能啊!

就這麼著,那兩根竹子愣是倒在那兒就沒人管了,有一根還是直挺挺橫在墳山上,趙福安回來一看就跟楊妙華說了。楊妙華一開始還很驚訝:“他們沒拖起走啊?”

這都不符合隔壁那家人的性子好嗎?

但她反應很快,也有膽子,直接就做出了決定:“你去把竹子搬開,對,拿彎刀去把竹子砍了剃了,雖然砍倒了也不要丟了,拿來編個搭搭【2】把我媽的墳山跟竹子都一起圈起來,免得二天【3】有人又去砍竹子。”

就兩根竹子能做什麼圍擋?真要有人闖進去砍那絕對一弄一個準兒,攔得住什麼?但楊妙華弄的就是一個形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就行了,關鍵這樣還不會浪費這兩根竹子。

說起來,楊妙華還心疼呢,她就只栽了那麼幾窩竹子,生命力再旺盛,一窩也就發了幾根筍,長大的也就那麼幾根竹子,就希望它們好好長,以後才能發更多筍,長更多竹子起來。只有形成了竹林,風水才會好,那時候也就有竹子可用竹筍可吃……結果就被人砍了兩根長得好的,還一點都不顧惜,周圍的竹子都有被彎刀砍到留下的痕跡。

趙福安本來還猶豫,覺得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但那會兒不是有林淑雲在這兒嘛,人家也表態支援,才給他壯了膽,跑出去咔咔一頓收拾。

到這會兒,林淑雲看他把竹椏子都剃乾淨了,竹子也砍成差不多的長度,正在破竹片,弄出噗噗的聲響,深感這小夥幹活麻利的同時,也不忘提醒他:“你等會兒再弄嘛,聲音小點,來娣剛去睡了。”

剛剛給楊來娣收拾傷口也順帶盯著她吃了飯,得感謝這是三伏天裡,氣溫高,不然出去這麼久,飯都涼了不說,那拌了豬油的,更是會凝結在一起,那才是難以下嚥呢。即便如此,楊妙華也沒什麼胃口,就是在林大娘的目光下吃了幾口飯,腦袋有些暈暈的,撞的時候確實還是用了點力的,林淑雲看她的樣子沒多勉強。

“要得。”人是為了自家人好,趙福安也不會對著來,事實上也是,這會兒其實還熱得很,他剛剛那麼忙活一陣,其實也挺熱的,就當是去休息一下歇歇涼。

因為有事兒,下午兩口子都沒去曬穀場上工。

楊妙華睡了一覺起來感覺好多了,又用藥酒抹了額頭的大包,輕輕揉了一下,雖然沒有鏡子看不清楚,但她憑手感覺得是消了一點的,感覺腦子也不暈了,還餓了,有胃口就說明沒什麼大事兒了,她自己折騰著弄了點吃的,還餵了小的那個吃奶,這小傢伙也是受驚了,哭都哭慘了,依偎在母親懷裡,小手捏得緊緊的,眼眶都還是紅紅的。楊妙華心疼的不行,心裡對鄰居一家徹底沒了什麼好感。

要說為什麼現在才算徹底沒好感呢,那也是因為人情往來這種事,很多時候本來就說不清楚的。就像楊東江和李桂花自詡對楊來娣兩口子有恩,雖然實質上這種恩更像是一種變相的壓榨,比如說做鞋墊,楊妙華幫他們家做鞋墊是做的最多的,但換取的東西卻是最少的,說直接一點就是遠低於市價。做鞋墊是如此,別的事就更是如此。但換個角度,在楊來娣家沒有一口飯的時候,人家換的再少那也是換了糧食給你,加上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往來,複雜得很,不能簡單粗暴地就說一定是誰欠了誰誰又對不起誰。

之前楊妙華雖然有時候也厭煩記恨他們的吝嗇和貪婪,但只要想到人家畢竟還肯換點糧食給他們,在他們需要的時候沒讓他們真的餓死,就又放不下那點恩情。就算這回鬧起來,也更多的是一碼歸一碼,並沒有就說要老死不相往來啥啥的。

可李桂花連這麼小的嬰兒也不放過,真就那麼狠心用力,小孩兒哭得嗷嗷的她也不手軟,只看那嫩生生的胳膊上一圈手印,就足夠楊妙華恨得咬牙切齒了。覺得真要老死不相往來也沒什麼。該!

嬰兒本來就皮薄嫩乎,這麼一圈紫紅看著觸目驚心,也不敢隨便給她搽藥酒什麼的,怕受不住。還不知道幾天才能消,楊妙華能做的也只有輕手輕腳,儘量別碰到,小娃兒雖然啥也不懂,其實敏感著咧,更別說這還是實打實的痛在身上,稍微碰碰這小娃都要癟嘴巴的。

還有蘭珍,雖然被趙福安叮囑待在家裡,可聽著外面吵吵嚷嚷的,又見親媽額頭帶血的回來,能不害怕嗎?從方才到這會兒都沒怎麼說話,就待在楊妙華身邊,亦步亦趨的模樣,一看便知道也是嚇著了。

楊妙華能做啥?也就是好好待著,陪在這兩個女兒身邊,儘可能地安她們的心。

而趙福安也早就開始去幹活了。怕驚擾到楊妙華午睡,他乾脆又把竹子都搬出去,也不怕蚊子咬的,就在山坡樹林下劈砍竹片削制篾條——也就削篾條有點難度,其餘的劈砍都是純力氣活,沒什麼技術含量,做兩遍就知道怎麼弄了。

篾條不大成功也沒關係,第一次嘛,再說也不是要編什麼籃子提兜涼蓆啥的,用不用精細的篾條都不重要,只要能將竹片編在一起就行。

身為農村人,這種事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反正稍微弄幾下,趙福安就做得有模有樣。只有兩根竹子,竹搭搭並不高,或許不甚堅固更談不上美觀,但很好地把那幾窩挺立的竹子和墳山包圍在了一起,做成了一個閒人免進的小空間。

至於說不夠高,沒問題啊,之前還剃了那麼多竹椏子,想方設法往上面一綁一插,支稜起來,風一吹簌簌作響,像飄飛的綠色羽毛,又像燃燒的火焰,圍著中心的小墳包,但凡一個膽子小又善於聯想的人,近段時間估計都不敢來這裡。

“搞得可以啊!”

楊妙華都沒想到趙福安能搞成這樣子,甚至還擔心自己睡了,他找不到人問怕是根本還沒弄,想著趕緊出來催促他開工。結果看到成品既滿意又驚訝,“我還說剩些竹椏子不好弄的話只有拿回去當柴燒了,你這麼搞就對了。”

要是還有人想穿進去,也得先把這些支稜著的竹椏子先給弄到,還很容易被戳到,可謂是思慮很周到,關鍵連這些碎枝丫子都利用起來了,更能讓人看到他們的態度和決心。

趙福安嘿嘿笑:“你說了要包起來就給它都包起來嘛,又不難整。”

竟然一點都沒客氣。

果然是有主見了。

一時間,楊妙華都不知道該是感動還是不習慣,畢竟不只是曾經的趙福安,就是很多男的都是這樣:除了他自己願意做的,但凡是家裡女人尤其老婆吩咐做的事兒,那絕對是說一下動一下,根本不動腦也不願意多花費時間精力去做更多。打比方晾個衣服,讓男的晾一下,他就真的直接給你提起來掛衣架上就是了,至於衣服是絞成一團還是歪七八扭的,他也不管,絕對不會伸手去弄平展的。之後你指責他,他還會義正言辭,說你又沒說要怎麼怎麼云云。

而在趙福安身上,這種不願意自己拿主意,什麼都要問婆娘的做法,除了懶得動腦動手,更多的還是一種不願意承擔責任的心思——反正都是女人做的決定,關我什麼事啦?我啥都不管的,找楊來娣吧,她才是當家的!

這麼算的話,總歸還是一件好事。

相比起什麼自己搞一言堂,要壓制上門女婿要讓男人什麼都聽自己的,楊妙華覺得,還是先讓趙福安先這個樣子比較好。

只是她這好心情並沒持續多久,到了煮晚飯的時候,楊妙華就發起愁來。

偏偏是這個時候,家裡沒菜了,一點都沒了。

他們家現在是沒自留地的,自然也沒有地方種菜,以前要吃菜的話,都是去跟別人家換。可今天她那麼放狠話了,都直接禍害了李桂花自留地那麼多菜,人家是同氣連枝的,又哪裡還會有人願意換給她?

別說換菜了,就是她出門跟人相遇,也沒人給她個好臉的,無視都算好的了,多的是人對她鼻子哼氣的。這也不能怪她,住在這邊都是姓楊的,她現在可不就是把姓楊的得罪狠了麼?

而且她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好意思哪,那麼好些絲瓜隼瓜海椒的……禍害的時候沒手軟,再去找人換,那得多厚臉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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