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華沒等到趙福安的老實交代,也還沒來得及去問林大娘,有個比她還著急的人來了。

“二姐,趙哥他們這次是弄什麼好東西了呀?”

就連於書彬都知道會在這種農忙時節出門的定然是有不同尋常的事。

而楊妙華則是意外他居然還不死心,明明昨天看他那樣以為他已經放棄了的。

“那我不知道,他還沒跟我說呢。”

這時候她倒慶幸趙福安沒跟她說實話了,不然都不知道要怎麼糊弄這個小於。

她真不擅長撒謊,尤其是對這種本身就欠了人情的,你說你怎麼好意思欺騙人家?

於書彬卻自來熟地往灶房裡打量了一圈:“沒拿東西回來呀,那就是還得去唄!”

眼睛亮亮的,似乎這樣他自己就還有機會的樣子。

看得楊妙華都不忍心打擊他了。索性直接啥都不說了。

“你今天還去割麥子嗎?”她問到正事上。其實心裡是覺得他多半不會去了,像趙福安,那是一大早天剛亮就去忙活了,現在生產隊壯勞力都這樣,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己的口糧,也不能偷懶。

都這個點了還跑她家來,肯定是不會再去割麥子的了。好在大家也沒指望他這麼個嬌氣娃,割麥子是苦啊,楊妙華這樣幹慣了的人都會抱怨,一個細皮嫩肉的城裡小孩兒昨天能撐那麼久就不錯了。

熟料於書彬下巴一抬:“去!怎麼不去?二姐,今天我就不過來吃飯了。我走了哈。”

麥收也不過就是幾天,割完麥子打麥子,這也不是個輕鬆的活兒,楊來娣雖然這次沒有參與,但看到大家在曬穀場幹得熱火朝天的樣子,還是無比感慨,更是想念起了後來的打穀機,不管是打麥子還是打穀子,那都省力多了,哪用像如今這樣,真的是純靠人工手力去把麥子從麥稈上打下來。就是壯年男人,這麼一天掄打下來,回去胳膊都得痠痛很久。

差不多七八天,麥收就漸漸進入了尾聲,今年運氣好,天公還算作美,這段時間便是下雨也沒下大雨急雨,大家算應付得及,還沒出現麥子被雨水淋了或者捂壞的場景。再曬兩天,用本地話說,麥粒基本都收了青,指的就是糧食曬乾到了不會再輕易捂壞發芽生黴的一個程度,當然也還沒幹透,也是不能就這麼送到糧站去的,但接下來的晾曬就比較從容了。

生產隊的氣氛也沒那麼緊張了,收了糧食,交夠公糧之後,大家又可以分糧,哪怕交了公糧後剩下的不多呢,對大傢伙來說也是一種收穫了。只要收穫,那就肯定是喜悅的。

楊妙華這次雖然沒有參與麥收,也是全程揪著心的,哪怕如今比較從容了,可還是那句話,沒真的落袋為安,誰心裡都還提著那口氣。就一旦變天,她也會衝去曬穀場幫忙的。

農民們都是會看天氣的,雖然變天往往突然且急促,但大家就算沒有天氣預報也有了足夠的敏銳和應對,靠著人多力量大,加上心中一個個都是大雨能淋死我也不能淋到糧食上的信念,好幾次變天都是有驚無險渡過了。

終於終於,又過了些日子,小麥基本曬乾了,又用風車篩了,儘可能去了雜質,這就裝進了蛇皮口袋,準備去交公糧了。

各生產隊先把公糧交到公社大隊,一一清點記賬,再由公社統一組織人手運送到糧站去。

這種露臉還掙工分的活兒就輪不到趙福安了,於是在忙活了這麼久之後,他就難得又開始清閒了起來。

也不能說清閒,只是說針對麥收農忙時候,那種“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牲口使”的忙碌狀態來說,這段日子便是難得的悠閒了。

趙福安卻愈加忐忑,有好幾次他遇到孫大山都很不好意思,哪怕人家根本問都沒問一句,他自己愣是不敢看人的眼神。

就一種忐忑又矛盾的心情。

之前忙起來,他還能不去想,可一旦閒下來,有些事兒就直往腦子裡鑽,根本都沒法兒躲,更別說分散注意力了。看到孫大山甚至只是遇到孫家人都讓他倍感壓力。

你說豬肉誰不想吃啊?要真是野豬,哪怕很厲害很難搞呢,他說不定也能捨命拼一下。

反倒是這個情況,明明就不是野豬,中間還不知道人家是怎麼勾兌在一起的,有些什麼樣複雜的盤算,讓他摻和進去火中取栗,一時的貪心嘴饞過後,就感覺到後怕和為難了——這也許就是趙福安這等底層孤兒的性格,為了生存,他們可以拼盡全力,面對真正的野獸也不會畏懼分毫,可一旦對上的是人,或者還有各種複雜的算計,他們就開始害怕和躊躇不前。當然,如果說生產隊禁止進山打獵,有人做出了這種規定,趙福安肯定也就不敢去了。總之一句話,還是怕惹事。

他這明顯不對的狀態,最先感受到的當然還是楊妙華。

偏生她關心去問呢,趙福安還挺會敷衍:“我就是在想這次咱們能分到多少糧。”

楊妙華根本都沒去上工,一個工分沒掙,當然是沒指望分糧的。但她也沒想到趙福安還想著這個事兒,一時也被他繞了進去。

真正點破這事兒的還是孫菁菁。

要不說人做什麼事兒都有個習慣成自然的說法呢,之前本來只是因為農忙,孫菁菁才往楊妙華這裡跑得勤,當然在外人眼中這就屬於是躲懶二人組又一起躲避勞動了。

結果如今農忙都完了,孫菁菁還是經常往這裡跑,用她自己的說法就是“我說了要教蘭珍的,這才幾天啊,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可能這年紀的孩子都有那麼點“好為人師”,也有可能純粹是因為趙蘭珍不是熊孩子,還有楊妙華這麼一個其實早就有基礎卻裝著從頭學起的貨,就讓孫菁菁教得還挺有成就感的。哪怕只是一些非常基礎的認字和計算,她也不覺得無聊和麻煩,倒是讓楊妙華這樣的受益者頗為不好意思。心中更是感激的不得了。

她的回報也有,變著法兒地給孫菁菁弄點好吃的,也說不上是什麼多精貴的好東西,就是一個心意,有時候是兩塊烤紅苕,有時候是一根烤苞谷,有時候則是一把山上摘的刺泡兒……孫菁菁也受用,一來二往的關係更親近了,孫菁菁跟她說的話多了,也更直白了。

所以,這天她來了之後,跨進門看到楊妙華第一句話就是:“楊二姐,小趙哥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啊?”

“安?不得哦。他哪裡會……咋個了嘛?”

孫菁菁指指外面:“那我剛剛進來,他看到我就走開了,我沒哪兒得罪他吧?”

還是說,因為她來得勤了,趙福安不高興了?也確實,她每次來吃的東西也不少呢。

孫菁菁難得心虛了一瞬,雖然那些小零嘴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麼,她在自己家也不缺,但楊二姐這不是弄的火候更好,吃著也香,她也看出了人不是瞎客氣是真心給她,她就貪嘴都吃了,但其實心裡也明白的,對自己而言不算什麼的,對楊二姐這個小家庭來說可是大不一樣的。

而且,趙福安一看就比楊二姐小氣來著,每次都站後面不開口,誰知道心裡怎麼想的?

楊妙華往外看了一眼,只瞥到趙福安匆匆的背影,皺著眉頭也有點不解:“不關你事,他這幾天都是這個樣,怪怪的。”

說著說著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定在孫菁菁身上:“菁菁,你爸他們這幾天有什麼動作沒?”

她終於想起來了!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兒了?那天趙福安跟孫叔出門那麼晚才回來,她就覺得趙福安有事兒瞞著她沒說實話,還想著要去問林大娘。

結果她竟然給忘了!

雖然主要也確實是後頭的事兒多,她身體雖沒參與可一顆心也記掛著麥收,趙福安也是成日忙碌,還有個小於知青時不時過來耍個寶開小灶加個餐什麼的……總之就是忙活著忙活著,她竟然就給把這事兒給拋腦後去了!

不對,她可不是記性這麼差的人,肯定是因為懷孕。後來不是有句話,一孕傻三年嗎?她這簡直也差不多啊!

楊妙華內心已經吐槽了自己好多句,順帶已經想好了等會兒要怎麼盤問趙福安,臉上也就帶了一些出來,當然,她對孫菁菁還是不會擺臉色的,只不過就是有些急切和懊惱。

“沒有吧,最近不是忙麥收嗎?”孫菁菁作為家裡唯一的小女兒,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而且還在讀書,雖然週末放假,可平日裡到底是待在學校的時候居多,對家裡的事情尤其是父兄的行動不是特別清楚,但也不是全然無知,至少,家裡有沒有新鮮野物,她還是知道的,也能據此做出一些判斷,“應該是沒有的。”

她看著楊妙華:“要是有的話,我爸肯定會叫上趙哥的。”

然後又心虛了一下,畢竟她媽可是說過的,他們家又不是單純做好人好事,有所圖的話,肯定不可能藏著掖著的。

“也是。那肯定是趙福安有事沒跟我說。”

孫菁菁沒接話,但她努力想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拉著楊妙華壓低了聲音:“楊二姐,我媽說,過兩天他們準備去弄個大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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