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楊妙華出門上工就遇到大姐。

楊招娣也是來提醒她知青搭夥的事兒的——其實之前都不用特別通知,五隊也就那麼些人,挨家挨戶輪來輪去,大家都算著日子的,自然也都會提前準備。

特別是楊妙華這種窮得叮噹響的人家,為了儘可能招待好知青,更是提前好幾日就得準備起來。

對此即便別人不甚清楚,楊招娣這個大姐也是非常瞭解的。所以眼瞅著這都要到輪換的日子了,自家妹子竟然沒有一點動作,甚至都沒來找她這個大姐支招,她等了幾天實在忍不住了。

總不能真讓妹子到了那三天丟人吧?

“你要沒糧食,我想辦法拿點給你。”

最後,她咬著牙提議。

楊妙華起先都沒開口,直到聽到這句,她抬頭看了一眼大姐,只盯了幾秒鐘的時間,最終搖頭:“不用,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是嗎?”楊大姐好像鬆了口氣,但馬上又皺起了眉頭,“你有什麼辦法?要是找羅小梅借的話,你還不如去找中誠大哥,吳春華的嘴是不好,但你好好說話,態度放低一點,她那個人還是不難相處的。”

她還提議:“你要實在不想去,我去幫你找她。春華這個人——”

“不,不用了。”楊妙華連連擺手。

都活了一輩子,她當然知道吳春華除了嘴壞,罵人難聽,有點虛榮愛炫耀,為人其實真不壞。但就那張嘴,也足以讓她退避三舍了。上輩子她倆就沒咋打過交道,這輩子當然也沒興趣往上湊。

她不想大姐再給她支招,遂鎮定交代:“這事兒我跟趙福安商量過了,我們有打算的,大姐你就不用管了。”

楊大姐還想說什麼,看她一臉的堅決,又洩了氣,只是喃喃叮囑:“反正你心裡有數就好,那些知青到隊裡來不容易,處好一點對我們也沒壞處,我們雖然是山裡人,也別搞得太差,丟了生產隊的臉……”

楊妙華沒怎麼聽完就轉身走了,她敏銳地發現了自己內心對大姐產生了一點變化。

也許是上輩子後頭那些事的遷怒,也許是之前那個巴掌,也許是……反正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就是這麼一個記仇的人。有了上輩子,她再也沒法像上輩子這個時候的自己那般純然的親近和信任大姐一家了。

那個巴掌也打醒了她,哪怕是親姐妹,如今各自成家,她和大姐也有了各自不同的立場。

隔閡已然產生,那就努力各幹各的,上輩子她欠大姐的都還完了。這輩子,不想再落的那些個下場,還是不要太依賴大姐的好。

做完上午的活,回家吃午飯,楊妙華問:“你都說了吧?下午不去上工了。”

“說了。”

連問了好幾遍,趙福安才十分敷衍回答了一句。

但等到吃完飯,他還磨磨蹭蹭的沒有出門,楊妙華有些來氣:“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出去,難道還想等大山叔來喊你?”

趙福安一狠心抬頭:“我還沒跟大山叔說。我、我開不了口。”

“什麼?有什麼開不了口的?”楊妙華是真來氣了,“這一上午你都幹什麼去了?”

她想要罵娘,想到不能說髒話又趕緊閉嘴,只恨得伸手去擰趙福安的胳膊,“你沒跟人說好那你不早說,都這個點兒了,人家說不定都走了,這可怎麼辦?”

趙福安又低下了頭,任由她怎麼數落怎麼擰肉,全都一聲不吭。

“好好,你不管了是吧,那我也不管了。反正還有點紅苕和苞谷,到時候就有啥吃啥吧!”

趙福安猛地抬頭,不敢置信。

楊妙華轉身就進了灶房。

一時間只覺心灰意冷。

昨晚她還跟趙福安商量那麼久,都說好了,讓趙福安去找孫大山幫忙,看看能不能跟他們搭夥進趟山——反正這段時間孫大山都經常進山,之前趙福安帶他們去尋兔子窩,人家後來還真有收穫。這麼算下來,兩家其實也能扒拉出來那麼一點交情。

這件事對趙福安來說肯定不容易,他上輩子到後頭老了才有了那麼點對外的脾氣,如今這個時候更沒什麼底氣,為人也木訥,肯定是不好意思豁出去找人幫忙的。奈何有楊妙華擺爛在前,再加各種勸說商量乃至於連激帶罵的,一番折騰下來,才好不容易說服了他。

誰知道,明明已經答應了的事,真到頭了,他人還能這般反悔呢?

或許,不叫反悔,只是他趙福安就是這種人,對外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指望他腆著臉去找人幫忙,真是白日做夢。

根本指望不上!這個男人,除了讓女人頂前頭,什麼都指望不上!

又氣又惱,外加失望和傷心,楊妙華只覺心裡十分委屈,一時間沒忍住竟落下淚來。

“你、你別哭啊!”

趙福安從她發了那句狠,便心頭一驚,忍不住跟了進來。

待看到她一個人坐在灶頭前落淚,登時便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艱苦年代,孤兒再怎麼哭也不會有人心疼,只會讓人覺得晦氣。楊妙華就不是一個輕易流眼淚的人。至少在趙福安記憶中,兩人結婚這麼多年了,再苦再難的時候,來娣都挺過來了,也就之前兒子沒了的時候狠狠哭過一回。

這哪能有那時候難呢?她怎麼還哭了?

楊妙華都沒意識到自己哭了,被他這麼一說,抹了把臉,發現整張臉都已經溼漉漉了,自己也覺狼狽,乾脆擰過頭去。

趙福安更慌了:“哎哎,你知道我的,我、我就是沒好意思說,你、你難道也沒想到辦法嗎?”

果然是指望著她,自己卻又梭邊邊了。

楊妙華更氣,心頭也堵得慌,話都說不出來,眼淚更是不爭氣的往下淌,甚至因為想要開口,反而抽噎起來,看著就喘得慌。

趙福安哪知道她這情形,還以為她是真氣到極致了,又想著她是孕婦,這麼大喘氣也不好,趕緊上來拍背。

“你別急啊,總會有辦法的,我去找大姐,我找大姐幫忙。你別哭了,別把自己急壞了。”

“……”楊妙華吸口氣,“我、我急、急什麼?”

她恨得拍打趙福安的手:“不許、不許去找、找大姐!”

“好好好,不急不急,你想想肚子裡還有娃娃呢,別哭壞了身子。”

他這一提,楊妙華真覺得肚子有些隱痛起來。

一時間,她也顧不得什麼惱恨什麼委屈置氣了,趕緊深呼吸幾口氣,如此方覺平息了,又略略發力搡開了趙福安的胳膊。

“不用你管我。”她也不哭了,伸手指著趙福安,“你就躲著吧你!出去求人開口是要你的命,你就等著餓死我們娘幾個,餓死我們,以後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就不用去開口了,不用去求人了!你躲著,你就在家裡窩著!你開不了口,你有臉面,你沒膽子,那我要你這個男人幹啥?你不如變成個婆娘家,你怎麼還成了男人家的哦!”

怎麼尖酸怎麼來,沒帶髒字已經是極限了。要換了上輩子,她只會罵的更難聽更狗血噴頭。

“別的男人頂家立業,我家男人支不出事。我真的是上輩子不曉得造了什麼孽,怎麼就攤上這麼個男的!”

不過也是神奇,憋在心裡讓她生氣,這說出口了,反而痛快了許多。

就是對面趙福安的臉都要埋到地底去了,那臉色,看不清楚也能猜到有多難看。就是一雙手都絞在了一起,根根青筋分明。

楊妙華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這個結果,其實早在她的預料之中不是嗎?

趙福安要是這麼容易就改變,上輩子那個老實倔老頭又哪兒來的?

算了,算了,不能操之過急,慢慢來,慢慢來。

她只是太想改變一切了,昨晚說服了趙福安有多高興,期待有多高,這會兒落空了就有多失望。

想通了這點,楊妙華整個人總算又平靜了下來。

“算了,結婚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這麼個人。也不能全怪你。”她抹了把臉,擦乾了眼淚,又伸手拍了拍趙福安的肩膀,“這些事兒,你也沒經過,沒做過,沒人教你。不是你的錯。”

她為什麼比趙福安敢撒潑耍賴,說白了不也仰仗著好歹都姓楊,往上數個三代五代的還是一家人呢。

趙福安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還是沒說話。臉色也看不出多大的差別。

楊妙華已經站了起來:“沒事兒,沒事兒,我之前已經想到了,反正我也說了下午不去上工,那我去大山叔家看看,咱們晌午吃得早,沒準兒他們還沒出門呢。”

實際上她是做了兩手準備。

要是跟計劃的一樣,趙福安去找了孫大山,人家看在之前的面子上,多半也會捎一截的應下來。那就讓他先去看看,之後再說。至於她嘛,則是準備著去挖點野菜什麼的,也能給桌上添兩個菜,聊勝於無。

也更是準備好了,趙福安沒敢開口的話,少不得還要她去出面。那這下午就更沒法上工了。

趙福安聽了直點頭:“是,是,來娣,你能幹,這些事兒還是你才得行。”

“少來!”

一句話又把楊妙華勾出了火氣,她一步上前就抓住了趙福安的胳膊:“別想著交給我你就梭邊邊了。我告訴你,趙福安,你得跟我一起,以前你不會,現在都得學。看我怎麼活,怎麼努力,怎麼為這個家勞心勞力,你都得給我學起來!”

“不會不重要,從現在開始,厚臉皮也好,求爺爺告奶奶也罷,你都得跟我一樣,為了活下去,為了我們這個家,去學!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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