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招娣已經完全忘記了身體上的疼痛,甚至她都沒注意到,自己腿上還在往下滴血,她瘋狂的用力地砍竹子,砍倒一根就覺得舒服一點。很快,這一片還不算很大的竹子就被她砍了個七七八八,倒落下來的竹子橫七豎八的,有直接落在墳頭的,更有倒在了楊來娣家屋頂上的。

甚至她還在其中走動,時不時就有一根竹子不知道怎麼的落下來打過去,讓一旁看熱鬧的人站得更遠了。

但即便如此,楊招娣都還沒停。

她乾脆蹲了下去,仔細看著還有的小筍子,只要看得到的全都砍掉。

整場都是“噹噹噹”砍竹子的聲音,還有楊招娣那帶著哭音誰也聽不清楚的碎碎念,伴隨著竹子倒落還有竹葉沙沙的聲音,像是在演一出荒誕的恐怖片。

“她是不是瘋了?又是燒又是砍的,這可都是她親妹子種的!”

“是啊,那不是還有那講究麼?這也是她親孃的墳山啊!”

“不行,我得攔著,這不亂來麼?你看她那個樣子,都生病了怎麼還找事兒呢?”

“你可別去!反正都沒燒了。也不怕燒起來。你看她現在手裡拿著刀,那個樣子根本聽不進去話,你可好生點,小心進去給你兩刀。”

“那不能吧?她未必還真瘋了?”

“可不是,你沒聽到說啊,肚皮頭娃兒掉了,說是以後都懷不起了,你說她瘋不瘋?”

“那怪不得,但是咋個找到來娣這裡?”

“你沒看那墳山啊?哎喲,之前就聽到說的嘛,這個老人墳山的風水啊,那都是……”

楊妙華一氣兒趕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很多人圍在周邊,自家屋後在這幾年已經長成一片的竹林早已經空了,橫七豎八的地歪著。

雖然已經聽到了,但親眼目睹這樣的場景,一瞬間楊妙華還是感覺憤怒猶如火焰,瞬間從腳底板竄到了頭頂,她眼睛都紅了,完全不像別的人還害怕楊招娣發瘋又拿著刀什麼的,她直接衝了過去。

期間還幾次都差點被倒下的竹子絆倒,嚇得跟在後頭的趙福安也是心驚膽戰的:“慢點兒你慢點!”

但這時候的楊妙華就跟楊招娣的狀態差不多,同樣什麼都聽不進去。怎麼說呢,一個上輩子迷信了一輩子的人,就算重生後有所悔悟和改變,但某些根植於內心的東西,仍舊是抱著一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敬畏心態,尤其是這種關乎自家風水命運的東西——她這幾年日子是都挺順的,楊妙華自己也挺拼的,但她從沒有完全把這一切都歸功於自己的重生和努力,畢竟,難道自己上輩子就不努力嗎?她從來不說,但心底裡還是認為重生就栽的這些竹子改了風水,是這些竹子起了作用,不然她再拼再努力,多半也跟上輩子一樣,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今這些竹子被砍了,可不就相當於是在她心頭也砍了一刀。這讓楊妙華又怎能不發瘋?

她衝過去一把就推開了還在砍地上竹筍的楊招娣,已經開春,竹筍長了不少,但楊妙華都很捨不得挖,少有來挖竹筍的時候都得看了又看選了又選,但眼下,這些竹筍都被直接砍掉了,甚至有些才冒出一點頭的筍尖,也被楊招娣砍得亂七八糟,簡直就是抄家滅門一鍋端。

“你在發啥子瘋?哪個喊你砍的?當真是瘋了嗎你?!!”

楊妙華一把奪過她手裡的彎刀丟了出去。

“我瘋了?我才沒有瘋。砍了這些就好了,都是你,都是你!”楊招娣碎碎念著,直到手裡的彎刀被奪走,看清了來人,她才好像終於回過了神,那種不管不顧支撐自己發瘋砍竹子的力氣也好像被卸下了,後退一步,身體晃晃悠悠的。

楊妙華雖然憤怒,但身體本能還是下意識往前扶人。

沒想到就這麼一個動作卻又不知道怎麼惹到了楊招娣,她忽然又爆發出極大的力氣,自己站直了身體,還伸手阻攔,把楊妙華往旁邊狠狠一推:“你少來!要你假惺惺裝好人!我不得吃你這套!我告訴你,我不稀罕!你少給我裝,不要你來管我!”

“啊喲!”楊妙華不防她會這麼來一下,重心不穩往旁邊倒,手按在新砍出來的竹茬上,瞬間就被戳出了傷口,紅色的血一下子流了出來。

趙福安這時候也趕了過來,當即把人拉起來:“好生點嘛,你看你看,我去給你找點波斯網網。”

回頭更是也忍不住大喝:“大姐你幹啥子?你看不到這麼多枝枝叉叉的,戳到人啷個整?來娣哪裡惹你了嘛?我們哪裡惹你了嘛?!!”

看著眼前一片狼藉再加手上流血的妻子,就算趙福安不知道這片竹林的真正意義,對風水這些講究其實並沒有那麼相信和講究,卻也覺得無比的生氣。楊招娣這樣簡直就是神經病發作。

“你到底要咋子嘛?你個人房子燒了你就巴不得我們都過不好是不是?”

要說趙福安對楊招娣有沒有意見,那肯定是有的。他還沒有楊妙華對血脈親人對大姐的濾鏡,感情就更要直觀得多,這兩年大姐有事沒事兒說些話做些事兒都是怪噁心人的,他不說也只是顧著來娣的面子,可沒有眼珠子哪來的眼眶子,現在大姨姐兒都這麼傷到自己老婆了,誰親誰疏還用得著分嗎?

“方家對你不好,你要有那個本事你就去方家鬧,我們都得幫你。你看看你現在在搞些啥子?你硬是巴不得我們日子都不好過嗎?”

老實人發怒也挺嚇人的,誰也沒想到趙福安這個平日裡一聲不吭的木頭人會在這時候這麼懟人,別說楊招娣,就是外面遠遠看著的人都驚呆了。

但楊招娣也就是愣了一瞬,等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這麼個自己從來都沒看入眼的廢物孤兒給罵了,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可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也就沒有一丁點的心虛,她十足的暴怒:“你算啥子?你趙福安爹媽都沒得,都是到我們楊家來倒插門兒的,有你這麼跟我說話的啊?當真是掙了錢了不起了,一個二個的都拽起來了,連你趙福安都敢跟我這麼說話了!”

她越說越憤怒,指著老孃的小小墳頭:“我整的是我楊家的墳山,是我老孃的墳山,關你啥子事?你趙福安說啥子,有你說話的資格嗎?你給老子滾遠點!”

“楊來娣,你也不要把男人推出來,你自己說,到底是我害你還是你害我?老孃這個墳山風水是不是你故意改的?硬是改的安逸哦,你日子倒是起來了,我喃?自從你改了這個,搞得我現在成了這麼個鬼樣子,你是不是故意的?安,你給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故意啥子了?就是改了風水又咋個了?未必我就該一直被煞到啊?我不想有陰風煞我,咋子嘛,不可以嗎?啥子叫我害你,個人的日子是自己過的,你到時會找理由,找到我扯這些……”

楊妙華自己都越說越無力。

因為到此時此刻,她都懷疑起了大姐的說法是不是真的,她們兩姐妹就只能有一個出息的,不是東風壓倒自封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上輩子自己什麼都聽姐姐的,一輩子受窮,到孫輩都還在這農村。倒是把自己壓制得死死的大姐,後頭三個兒子那麼出息,就連女兒都進了城,大姐早早就享上了後人的福。這輩子她種了竹子早早止了煞,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好,於是大姐的日子就越過越差了……

“你看你看,你自己都說不出來了是不是?我就曉得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害我!你憑啥子說改就改,你這個孤命,你害我,你害我!你倒是好了,這下就害我!都是你害的,全都是你害的!你個掃把星,你個害人精,我就不該帶你到大,我就該早點把你甩脫,我就不該幫你,你這下來害我,你憑啥子搞這些來害我!”

楊招娣尖聲哭叫。

楊妙華飄走的思緒被喊了回來,聽著這一句句質問,剛剛生起的一絲絲愧疚都直接煙消雲散了。她的臉色也越來越沉。

終於也忍不住喊了出來:“啥子叫我害你?我日子過好了就是害你嗎?那我憑啥子就不能過好日子?安?我不偷不搶我靠自己我努力我想把日子過好還拐了?憑啥子我過好日子就不行?憑啥子我就該受窮?安,你說憑啥子?未必要我一輩子都當你說的啥子孤命窮命,要我一輩子都比你過的差,是不是嘛?安?但是憑啥子?你說你幫我,是,親姊妹,小時候是幫過,未必這麼多年我就沒幫到過你啊?你扯那些,真的是大姐你才是沒得良心!你就巴不得我一輩子都窮都受罪都比你過的差是不是嘛?怪不得你個人把日子過成這樣,就你這點見不得人好的心眼兒,親妹子日子過好點你都見不得,你能把日子過好了才怪了!”

爭吵的時候,為了刺傷對方,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但你說這完全是氣話,也未必,只是將埋在心裡一直壓著不敢說出來的都爆發出來了而已。

這樣的激烈這樣的難看,聽的周圍人都漸漸不敢說話了。

姐妹倆像是仇人一般拼命撕扯對方的傷口,話語如刀,誰也不放過誰。

等到彭愛黨趕來的時候,楊招娣已經氣得忍無可忍,上前去抓楊妙華:“你承認了,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要這麼害我!你就是個孤命,你為啥子就不聽命,為啥子要改風水害我,為啥子?你害我,都是你害我,早曉得有今天我就不該幫你,早都該讓你餓死!”

她抓住了楊妙華,各種推搡:“你怎麼不去死?都是你,都是你!我都不能生了,你害我,你害我,你害死我了啊!”

“你鬆開,鬆開,鬆手你!”趙福安都沒想到她會這麼發瘋,趕緊攔人,結果兩方都用力太大,也不知道怎麼的,楊招娣忽然就鬆手,往後退了兩步,一下子栽了下去。

現場一下兵荒馬亂。

趙福安扶住自家婆娘,還趕緊看外邊:“快點快點,找醫生來!方老二,還不來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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