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大嗓門,她就用比馬氏更大的嗓門,幾乎是過吼的:“憑啥子嘛!你還來這裡找麻煩。你搞清楚,是你們桃花兒還有你們衛東把我們老大拖過去的,是你們桃花兒非要搶我們老大的髮卡的,也是桃花兒她媽在那裡看到的!”

“鬧得落到堰塘裡了,她桃花兒現在多造孽,那就都是我們老大的錯了?天下就沒得這樣的道理!咋個嘛,就必須我們蘭珍受這個罪,就必須她也跟到那麼造孽才對是不是嘛?”

“這回落下去的是你們桃花兒,那要是遭的更慘的是我們老大,那我們找哪個說理?”

楊妙華一點都沒忍,直接把事情真相就給大聲吼著還原了出來。

其實這都算剋制的了,要不是想著桃花兒還只是個小孩兒,她都想說那是她自找的,是她自作孽不可活,純粹就是現世報來得快。但也就是一閃而過,再怎麼憤怒生氣,那也只是個孩子,她真正生氣的還是大姐,既然在那裡看著,覺得自家孩子欺負人沒事兒,那怎麼也不看好了,弄得自家孩子欺負人不成反把自己弄到池塘裡,倒是好像她慘她有理了。現在這老太婆還倒打一耙潑汙水,要只是欺負她楊妙華這個妹妹也就算了,欺負的是她的老大,是她上輩子虧欠了一輩子的女兒,孩子才這麼小,就把這麼惡毒的事兒往她身上潑,真當他們一家子都死了嗎?

越想越生氣,她更恨眼前的馬氏。這個老婆子才是最壞的。這事兒其實說穿了也就是孩子間的打鬧,之前有人想要挑撥離間把事情故意惡化弄大,被她都給撅回去了。她跟大姐畢竟是親姐妹,桃花也是她外甥女,沒什麼過不去的矛盾。偏偏這馬婆子要來一通鬧,已經不只是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了,這就分明是當慣了攪屎棍,就當不好人了,非得把周圍好好的事兒全都攪和成一堆臭狗屎。

“你也曉得娃兒造孽,那醫生都還在屋頭,你不守到娃兒跑到這裡來東說西說,硬是搞笑,看你這嘰喳亂跳的樣子,不曉得的還以為你們桃花兒真要有啥子大毛病了!說我惡毒,我看大娘你才是沒安好心!我跟大姐還沒說這個事兒,桃花也是我親外甥女,姊妹家打鬧出點事,都還沒弄個子醜寅卯出來呢,大娘你這麼跳,是想讓我賠錢嗎?那等於是說你巴不得桃花兒趕緊出事了?”

吼完楊妙華也沒消停,氣勢稍弱卻又變成了陰陽怪氣,一番話說得馬氏氣得都翻白眼了。畢竟也算戳中了黑暗心思,開口想狡辯還插不進話,這不就更讓人生氣了麼?

楊妙華看她這副又憤怒憋屈卻又搶不過話頭的模樣就感覺解氣,說真的,哪怕她現在知道大姐沒那麼好,但是人總有個遠近親疏,她覺得方家這些人其實更為令人生厭,尤其是這馬婆子,作為大姐的婆婆,沒少對著大姐作威作福,也經常在她面前拿捏長輩架勢指手畫腳的,更重要的是,她們姐妹關係會成這樣,也少不了這老婆子十年如一日的逼逼賴賴。

就比如這次的事兒,說真的除非桃花兒真給病死了,否則兩姐妹間,對事情發展心知肚明的,大不了也就私下裡吵吵架,大面兒上是不會這麼鬧得叫人看了下來,還根本不好圓回來。

這麼想著又覺得還是好生氣,嘴裡更是毫不停歇持續開炮:“硬是以前都不曉得大娘這麼稀奇桃花兒,我大姐才是親媽,都還沒說啥子,那還是我外甥女,我都還沒得你這麼稀奇,硬是巴巴地就跑來這麼大吵大鬧的,不曉得還以為我是桃花兒的仇人,蘭珍跟桃花兒也是仇人了。之前方國泰在學校被外人打了都沒見到你這樣,看不出來,大娘你最稀奇的居然還是桃花兒啊!硬是比我這個當小嬢的都跑得快,對桃花兒這麼上心啊,就是不曉得國泰心頭咋個想。”

有人實在沒忍住在後頭笑出了聲。

誰不知道這馬婆子最疼愛的就是大兒家的一對雙胞胎,就連取名字都是專門找文化人給取的,方國泰方民安,那可真是這老太太的心尖尖,平時有啥好事頭一個叫的就是這兄弟倆,尤其是長孫方國泰,馬婆子那是壓著其餘幾房兒孫都要供方國泰讀書。

可這方國泰完全就是個被慣壞了的,讀書根本就不行,小升初都考不上,這年頭可不興啥義務教育,考不上就沒得讀。那他也不願意就回家當農民幹活了,畢竟比他小的方衛東時不時還得被安排著乾點活啥的,就他是個甩手少爺,每天就以讀書為由逃避幹活——現在高考都斷了,知青還得下鄉,農村人都覺得讀書沒啥用,最多就是認倆字不當睜眼瞎。關鍵就方國泰那成績,初中都考不上,還整天畫餅吹牛說什麼考上初中還要考縣裡高中,以後進城招工進廠當工人端鐵飯碗……誰信哪?不是吹牛畫餅逃避幹活是啥?這不,為了繼續考初中,人還厚臉皮的選擇留級。

扯遠了,重點是,他在家被慣壞了也就罷了,在學校裡被人說了幾句,竟然還跟人吆五喝六的,管不住嘴也就罷了,還管不住手,心裡也沒個數,直接惹怒了別人,被人家拉幫結派的給狠揍了一頓,回到家鼻青臉腫的找老太太哭訴。

老太太一聽就急了,扯著大孫子就出門罵開了,非得找出是哪個王八羔子害了她這心肝寶貝蛋兒。轟鬧了一場,結果才問出來,領頭打人的是公社幹部家的孩子。一下子就給這老太太乾趴下了——生產隊裡她可以倚老賣老耍橫,公社那裡她怎麼可能惹得起?特別還是幹部家的孩子,又是方國泰嘴欠不說還先動手,那不活該嗎?

這還就是前幾天的事兒呢,沒過去多久,還熱乎著呢,大家爺都還記得之前這馬婆子滿生產隊罵人的勁兒,聽楊妙華這麼一提,可不就忍不住笑了麼!

楊妙華也聽到了那笑聲,馬婆子已經臉色鐵青,從這比剛剛難看十倍的臉就看得出來,人真的最疼愛最在意的還是大孫子,竟然都氣得嘴唇哆嗦,一時找不到話反駁了,開口就是一陣國罵。

“大娘你說就說,嫑帶把子哈!好歹還是長輩,不要這麼開口閉口帶把子哈!”楊妙華皺眉壓過了她的聲音,接著陰陽,“再說我說錯啥子了嗎?我不都是在感慨還是大娘人最好,以前別個都說大娘你重男輕女,不把女娃兒當人,現在看生產隊都是誤會大娘了,你看桃花一出事,你這麼著急,比我這個親小嬢都急,二天那個再說你重男輕女我都要說他們亂講!”

這話一出,周圍的笑聲更多了。

說實話,現在生產隊有幾個不重男輕女的?哦,可能要說真正不重男輕女甚至重女輕男的也就只有孫家了。其餘人家或多或少不分老少都有這毛病,嗯,在村裡人看來這都不算什麼毛病,祖輩都這樣。也就新華國了,上面宣傳男女平等了,大家才意識到這好像有問題,但也不願意改過來。

直到最近這半年來,彭愛黨密集的宣講,還用謝家老二打老婆的事兒舉例子,這些生產隊社員不懂謝發強那麼多罪名啥的都是怎麼判的,但他們都形成了一個共同的認識,那就是重男輕女真的不對,因為容易出問題。你看謝老二要不是看不起女人老打老婆,要不是謝發強一家都那樣看著也不管,那趙青苗能告發他們嗎?最後謝家能落得那麼個結局嗎?就連趙家都因為重男輕女被批評了,之前收的彩禮好像也被追回了,周圍人也都覺得他們那樣太過分,總之現在也挺慘的。反倒是趙青苗經過這件事兒後,也不知道她怎麼鬧的,現在竟然還被安排進縣裡的紡織廠,說是縣裡的婦聯接管了,反正也不回家,聽這日子就比他們這些山裡人好過。這就夠讓很多人心裡打鼓了,覺得女人不好惹,偏偏彭愛黨還緊接著就密集搞普法宣傳,反對一切重男輕女、家暴等壓迫女性的事兒,這就讓生產隊社員更覺得害怕了。

是的,也就只是一點害怕。他們未必從心裡真的認可男女平等,平時該重男輕女仍舊重男輕女,就從完全沒改變的男女上學比率就看得出來。但是,他們面子上是絕對不承認自己重男輕女的,也討厭被別人這麼說,明面上也有一點收斂了。比如以前對著女兒非打即罵的,現在好歹只是讓女兒幹活,不會當著外人面隨便拿家裡女孩兒發洩情緒了。

而馬婆子,屬於根本不在乎這些的。這麼多年重男輕女都成習慣了,因為挑剔楊招娣無父無母沒人幫助(忘了當時就是看中是個孤兒不需要彩禮),對楊招娣不待見,更不待見她生的女兒。方桃花別看對著趙蘭珍挺橫的,但在家裡也就是個被奶奶指揮得團團轉的辛苦丫頭,割草掃地收拾燒火洗碗啥的,跟她姐梨花一起都能幹的有模有樣,也就是這年頭物資緊缺,馬婆子得把著糧食,否則真說不定做飯煮菜都得全叫她們幹了。

這都是生產隊社員看在眼裡的,誰還能不知道這老太婆最是偏心最是重男輕女了?現在楊妙華這麼說,大家聽得出來是反話,也就更明白這老太婆跑這趟是啥意思了——說真的,本來一開始他們還真挺同情方家的,誰弱誰有理誰慘誰有理,聽起來荒誕,但現實生活中人還真是容易陷入這種思維誤區。尤其楊妙華一開始還表現的那麼強勢。可聽到後頭這些陰陽怪氣,一個個忍不住好笑的同時,也更覺得馬婆子可惡起來。

尤其來光明正大偷聽八卦的大多都是女性,她們雖然很多仍舊改不了重男輕女,但是也沒馬婆子這麼過分,就更覺得馬婆子用心險惡了。加上這附近還是楊家的人居多,再不喜歡楊妙華,那仇恨值也要分高低內外的,馬婆子這樣的才是更讓他們討厭的。

於是就有大娘忍不住開口了:“來娣啊,你嫑管她的。娃娃啥樣都還沒說,她倒是在這裡顯擺了。嫑忘了你跟招娣才是親姊妹,桃花還是你外甥女,嫑管這老婆子說啥子,你自己盡份兒心就是了。”

有人給了臺階,楊妙華也順勢下來,她也不想一直表現的咄咄逼人的:“對,大娘你這說的對。哪怕馬大娘這麼說我呢,我跟大姐還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我肯定要過去看看桃花的,桃花還喊我一聲小嬢呢。”

“趙福安,你拿了藥回來,徐中醫啷們說的你趕緊煎上,讓老大早點喝了藥驅寒氣我也放心。我去大姐那裡看看。”

她往外走,不忘招呼馬婆子:“走啊,馬大娘,我們一路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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