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信了，捏著這個娃他還拿不住苗彩雲。這可是他們老吳家的孩子！跟他們簡直是天經地義！
本來是一時興起，但吳老根兒立刻就覺得這想法太對了！
早幾年把他們娘仨趕出去，那是因為孩子太小，都不知道能不能養活，更別說幹活啥的了，那是隻進不出，當然沒有白白養閒人的。可現在倆娃都大了，吃不了幾口飯就能給幹活，哪怕不能掙多少工分，可養雞養鴨打豬草，煮飯洗碗收拾家裡……他們也能做很多活兒了。關鍵苗彩雲多疼這兩個小的啊？這麼多年都沒改嫁不就是為了這倆娃？只要把這倆娃拿住了，苗彩雲還不得乖乖聽話？她現在掙那些錢，不都還是他們老吳家的？
對，吳老根兒雖然確實是還有色心，畢竟男人嘛，沒有點修養和剋制，就跟畜生沒什麼差別，別說六十歲，就是到八十歲都不行了照樣起了色心就會想方設法害人，害不到成人就去禍害小女娃的都比比皆是。吳老根兒覺得自己想睡個女人也沒啥，他就是想了，真做了又怎樣？反正苗彩雲也是給他兒子睡的，他兒子死了這麼幾年了，他去睡幾下又怎麼了？總比便宜了外人的強。那些人口口聲聲罵他，別以為他不知道，那些男的跟他差不了多少，有便宜誰不想佔？特別是那幾個沒老婆和死了老婆的。
但是，真正讓吳老根兒做出這種事兒的還是錢，苗彩雲現在確實能幹，掙的太多了。讓他們眼睛紅的都要滴血了。明明是他們老吳家的媳婦兒，憑啥一分錢不交給他們？什麼好處都沒沾到，他可不就得想辦法走點偏路了嗎？
所以這會兒腦子裡冒出這麼個透過小的來拿捏老的的主意，一下子就給自己整興奮了，都顧不得什麼之前被人抓現行被辱罵啥啥的有多丟臉了，死死捏住吳大娃就往回拽。
而這確實是讓苗彩雲繃不住了。
她也顧不得什麼避嫌什麼長輩了，上去就撕扯：“放開，你放開！”
吳大娃本來被反擰著胳膊也疼，這會兒看自家媽跟他們打在一起，母子連心，也不怕疼了，手被抓著就用兩腿又踢又蹬：“你放開我，你才不是我爺爺，你是壞人，我才不跟到你們姓，我不跟你們姓，你們可惡，太可惡了！我不跟你們姓，你都說了我們不是一家人！”
他還沒到變聲期，小孩子的聲音無比尖利，遠比剛剛老太婆的唱唸做打更加清晰入耳。
這話可真真是捅了馬蜂窩，老的氣得把人往死裡打，苗彩雲看到兒子被打也徹底發飆……
誰都沒想到，在以為鬧劇就要收場的時候，居然才迎來了真正的高潮。
大家都情緒激動，吵起來了不重要，主要是動手了，而且還動手打成了一團。
然後大隊幹部來了。
聽說後來就連公社幹部都來了。
楊妙華沒能看完鬧劇，她也不想看，實在鬧心。
主要場面太混亂了，她又幫不上忙，本來也不是九隊的人，她在大隊幹部抵達拉架的時候就走了。
準確點說，其實也不是她主動走的，是一直在家等不到人回來的趙福安跑過來找人了。
趙福安什麼性子啊，哪裡可能會想在這裡看熱鬧？後來挨著的一隊和八隊的人都跑來看熱鬧了，知道苗彩雲吃不了虧，楊妙華才跟著趙福安回家去了。
她還記得倒回去撿揹簍，幸運的是揹簍還在，不幸的是揹簍裡的肉醬都沒了。
亂糟糟的天又黑了不可能還找得到，楊妙華鬱悶也只能自認倒黴。
事後覆盤這事兒，還真只能怪她自己，要不是她那一嗓子“抓賊娃子”，事情真不至於鬧到這步。
楊妙華想起來都想給自己一巴掌，當時只想著不能讓苗彩雲吃虧，哪裡曉得還有這些齷齪內情，也是不帶一點腦子就直接嚷嚷開了，這些可好，半夜都不消停，別說一隊八隊的跑到九隊去看熱鬧，那沸反盈天的，他們五隊和九隊都隔了兩座山頭了還聽到了熱鬧，還有閒人大半夜不睡覺跑去看熱鬧的。
真是怪對不起苗彩雲的。
因為心裡有歉疚，也因為本來跟苗彩雲就是合作伙伴也算是朋友，楊妙華對這個事兒就格外關心，而事實上一個生產大隊的，出個什麼新鮮事大家都能津津樂道好久，這會兒事兒正鬧著，可以說就是上頭的時候，大家哪有不關注的？楊妙華不用刻意打聽，出去地裡幹活耳朵裡都全是這事兒。
結果也很快出來了，畢竟這年頭不像後世，大家要集中搞勞動生產，就是有無賴攪事也不能把一件事情沒完沒了拖下去，而且資訊越閉塞的時代，官員權威越大，吳老根兒這種人耍無賴也就只能對著同村社員，真要跟公社領導啥的鬧起來，他還是不敢的。所以事情解決還是很快。
首先肯定是各打五十大板，對兩邊都進行了工分處罰，聽得楊妙華都直撇嘴。她都覺得這些領導果然永遠都這個鬼樣子，永遠都是和稀泥，是非對錯真不重要，只要把事情按下去就行了。
“別急啊，你聽我說完，這只是開頭，吳老根兒一家這回慘得很哪，他那老不羞的，都敢半夜摸寡婦兒媳婦的門了，你說說這叫人事兒啊？公社幹部罰他去掃公社廁所了，要掃一個月呢！本來說吳家那個老婆子也要去掃的，哪個喊她嘴巴那麼臭，結果她又是病歪歪的說動不了，嘿嘿，你以為這樣就跑脫了？幹部說喊他屋頭出個人去幫她掃廁所，不然吳老根兒就要掃兩個月！”
“吳老根兒還想鬧，公社幹部跟他說，再鬧就掃到過年，哈哈哈哈，三個月，他就不敢鬧了！”
大家七嘴八舌說起來，都是女人，大多數還是更能和苗彩雲共情，對於吳家這種下場那是個個拍手稱快，說起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還不止喲，公社幹部說了，現在都新社會了，不興舊社會亂來的那一套，就吳老根兒這種該死的，都該拖去批鬥的，把吳老根兒當時就嚇得喲，嘖嘖嘖~直接把他兩個兒推出來，那兩個兒媳婦也不是啥子好人，當場鬧得那叫個烏宣宣的哦……”
“他那一家就不像話。”哪怕對吳老根兒也沒啥好印象，聽人說了他們一家子醜態百出互相推諉的情態，楊妙華還是忍不住搖頭。
有人說出了她的心聲：“勒就叫上樑不正下樑歪！他兩個老的都不是啥子好東西，一家子就只有苗彩雲是個好的，還被他們趕出來了，專門欺負別個老實人，這下遭起了撒！那也是他兩個老的不做人的報應！”
“大隊上還有處罰呢，說是他們家這樣破壞生產，帶壞風氣，以後吳老根兒那一家人下地工分都要減半。現在兩個兒媳婦都在鬧分家，說是娘屋都喊起來了。”
“那不是又要整的烏宣宣的啊？”
“所以說那一家子都哈戳戳的呢，還鬧，還嫌大隊處罰不夠撒，就該好好整整他們，一天到黑的挑事……”
還有人藉著說吳老根兒一家順帶提起本隊的一些混子，這很正常，生產隊十來戶人家上百號人，總有那麼幾個偷奸耍滑磨洋工的。
楊妙華聽著就不是很感冒了，她關心的是苗彩雲：“那苗彩雲呢？沒有一樣受罰？”
“一開始不都罰了工分了嗎？再說她還是造孽，唉……”
幾個人一邊幹活一邊說著，路上有人經過，聽到立刻就分享了最新訊息：“嗐，你們是還不知道啊？苗彩雲那可是個狠的，她兩個娃兒都要改姓了，這回硬是要跟吳老根兒那家扯開了。”
“啥咋？改姓？瘋求了哦？改啥子姓？”
“讓娃兒跟她姓？咋個想的哦，她一個女人家，哪有這種事？”
“就是嘛，再怎麼跟吳老根兒吵，也不能這麼做撒。那娃兒就是吳家的，血緣是斬不斷的，她這麼做就很沒得道理了。”……
說新社會了吧，但有時候進步又真的很慢，哪怕再過五十年，結婚孩子隨母姓的都很少，而在他們這地方更是，楊妙華上輩子死了還看了那麼多年，真就沒看到一個跟媽姓的。別說生的時候跟媽姓，就是以後社會開放了，離婚的多了，孩子跟媽的想改跟媽姓都難如登天。你說她眼界窄就只是看到了他們這一畝三分地的偏遠山區吧，也不全是。外孫女後來考進街道辦，各種雞零狗碎的事兒不少。她跟著外孫女進城還很看了些事情，有個她記得很深的案例，一個女人只是想要二胎女娃跟自己姓都不行，跟老公因為這事兒吵到鬧上法院訴訟離婚的地步，結果法院既不準離還不讓孩子跟媽姓，調解理由說是要尊重社會習俗，孩子就得跟父親姓。那個案例讓外孫女耿耿於懷，嚷著什麼成了先例以後遇到事兒都要這麼判，女人更難爭冠姓權云云。那時候她不是很理解，這娃兒跟爹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如今聽到說苗彩雲居然讓娃兒改姓，而身邊眾人嘰嘰喳喳就跟她當初的反應一樣，她忽然就有點理解外孫女了。
“咋個不行了？改就改唄，我看娃兒跟苗彩雲姓也沒毛病啊！”她一激動就直接說了，“兩個娃兒都是她生的，跟她姓又咋了？”
瞬間大家都像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她。
“那哪個娃兒不是女人生的？”
有人小聲反駁。
“而且苗彩雲就算現在被攆出去了，說白了還是吳家的童養媳，她都是吳家養大的，怎麼能讓吳家的娃改姓啊？”
“對啊對啊，又不是招的上門女婿。”
然後話說到這裡天兒又給聊死了。
大家都有些尷尬地看著楊妙華。
她自己也慢慢後知後覺。
是啊，她就是招的上門女婿，可那又怎樣？她招的上門女婿，孩子都跟的男人姓，苗彩雲還只是童養媳出身，說直白點她自己都該跟吳家姓的，現在跟吳家反目就算了，竟然敢讓孩子改姓跟自己姓，簡直是大錯特錯，如何不叫人震驚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