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華上輩子也自卑啊,人窮志短是真的,特別是到後頭,不講勞動光榮,改革開放經濟掛帥,誰有錢誰就是大爺!楊妙華窮了一輩子,在農村撲騰努力,到死也沒撲騰個水花出來,信佛什麼的,說白了還不就是對現實的一種無奈妥協,認定自己這輩子就這個窮命,把希望寄託在虛無縹緲的神佛身上,祈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來生能有好命……

就這輩子,要不是遇到於書彬等等貴人,她估計還是就跟上輩子一樣在那自我設限的圈子裡打轉跳不出來。

現在看到趙福安這個樣子,她特別能感同身受的同時也特別憤怒,這些話不僅是對趙福安說的,更是對自己說的。

管別人看不看得起,人首先自己就要看得起自己!不偷不搶不犯法,那就挺直了腰桿做人!當農民下地勞動不丟人,進城辛苦掙錢更不丟人!

話雖然說得漂亮,等真的一路顛簸回到生產隊,在家裡關上門,趙福安就忍不住了:“你這回賺了嗎?賺了幾個嘛?你有沒有好生算過?”

他根本不等楊妙華回答,就直接給她算了起來,伸出手指一樁樁一件件地數著算著,最終下了結論:“你這搞了兩個多月,就才掙到一塊錢!都還不算你耽誤下地的那些工分了,還有那些搭進去的人情,關鍵我們人還整的這麼累,來回一趟還提心吊膽的……我看這根本就是賠本兒的生意,你還搞那麼憨攢勁的,你就說你這至於嗎?”

一筆筆他算得非常清楚,顯然是已經想了一路的了。一開始嘛,知道收購價一塊,賣出去一塊四,這麼倒手一下,一斤就能賺四毛,他想想還是覺得挺有賺頭的。

可真的做起來了,他才發現這其中的門道真是誰做誰知道。特別是去一趟省城,運輸這些蟬蛻實在是太麻煩了,身心俱疲,哪怕再儉省也得花錢。因而他算的其實一點沒錯,扣除這一切實打實花出去的錢之後,這一趟他們還真就只賺了一塊多點。不,應該說忙活兩個多月他們就只賺了一塊多點。這都還沒算機會成本以及一些人情成本,那算起來真就是妥妥的賠本兒買賣。

楊妙華能沒算過這賬嗎?

那肯定算過的。像趙福安屬於這輩子為了掙錢才快速成長起來的,要知道他們這些人除了大字不識一個,算數啥的本來也不咋精通的,還不都是為了生存。在生活中積攢經驗,慢慢就熟了。而楊妙華上輩子好歹還是做過生意的,大的什麼算數不會,就這些小錢方面她還能不會算計?應該這麼說,在收了一個月蟬蛻之後,看著那堆積起來的蟬蛻,她就意識到自己想簡單了,這運輸成本比自己以為的還要高,也就意味著,她開一塊一斤的收購價,高了。

但她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收了,這讀書上學都要交學費,她想做生意,想要掙錢,就當是也要交點學費了。而且,她也想看看,這麼是不是真的會虧會賠本。

現在扣除那些實打實花出去的錢之後,竟然還能有一塊多的賺頭,說實話已經讓楊妙華有些驚喜了。怎麼說呢,回程路上跟別人同車不好說話,趙福安腦子裡在算,她也沒閒著,一樣在反思這一趟的各處細節,哪些地方做的不好花了冤枉錢之類的……

雖然同樣心疼,但她已經做好自我調節了,畢竟是第一次,完全沒有經驗,的確是花了很多冤枉錢,但從中可以改進,學習和積累經驗,還有就是做熟了,一定能儘量降下成本來的。

所以她並沒有灰心喪氣,萬事開頭難嘛,而且她相信一切都是會越來越好的,他們這裡現在山路難行,可慢慢地總會改善的。

現在從出去的大路就是一條寬兩米左右的泥巴路,都是因為要走驢車,要運送糧食啥的出去,這公路其實還是有的。就是還有點狹窄,但她記得75年左右這條公路就要拓寬,因為縣裡供銷社配了三輪車下公社送貨,雖然三輪車其實也沒多大,但為了維護車輛,不僅把公路拓寬到了三米,還儘可能用石板鋪路,這下過後,出行條件其實就改善很多了。

還有驢車,一趟一趟借別人的還是花錢,她在考慮要不是自家也置辦一輛,或者說是買個腳踏車什麼的。她想想覺得這還是很靠譜的,養頭驢子出門可以有驢車送貨,平時還可以讓驢子拉磨,不管是磨豆腐還是啥都方便得很。

就連在縣城她都想好了,以後長期做這個生意的話,她不可能次次都住招待所,太貴了,她想的是能不能租個倉庫什麼的好堆東西,也不用全累在家裡,家裡也堆不到,再說累積更多的貨,她或許還可以直接叫輛貨車給送到省城,所謂的搭順風車也要錢,還搭人情……

以上種種,總之方方面面楊妙華都是考慮過了,有些雖然不成熟,但慢慢琢磨未嘗不可。而且本來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總得慢慢苦著來,先手裡攢點錢起來再說那之後的事兒。

因為心有成算,面對趙福安這種言語打擊,她的反應倒是很平淡:“第一回嘛,能安安生生把貨交出去沒出岔子就是好的了。都還賺了一塊多,算是好事了,我都以為這回要貼錢進去呢。”

“啥?你還想貼錢進去?你是不是瘋了?”趙福安很生氣。

原本他真以為楊來娣這個蟬蛻生意能賺大錢,還挺高興來著,這樣家裡就更多收入了。可看現在這結果,他就覺得很不滿意,這可是折騰了兩個多月啊,勞心勞力,最後光算錢上面的收入,才一塊多點,要是再算他們搭進去的工分和人情,那真是賠的不能再賠。別的不說,光是想想,就這三天他要不是跟著楊妙華跑省城,而是待在家裡下地,這就有起碼二十多個工分,而且他還能去孫家幫忙跑腿,這段時間竹編沒咋賣出去了,可孫叔還是在讓他編,說屯著等夏天到了賣出去剛好。而且這批竹子砍了,之後一年都不會砍竹子了。他自己還在琢磨用竹子編椅子啥的,孫叔都跟他說好了,編出一張椅子給他一塊錢的工費。還有涼蓆,孫叔讓他儘管做,做好了也是按件給錢,一張涼蓆兩毛錢工費。聽起來少,可他兩天就能編好一張席子,椅子雖然複雜點,他自己也還在摸索階段(這個孫叔也不會),但兩個月也不是做不出來。那就更覺得不划算了。

他甚至覺得自家婆娘這樣賠本兒做生意,賠的是什麼本兒?還不就是他辛辛苦苦攢下的那些錢?

“反正我不同意,你要是要做,別想我幫你。更別想從我這裡拿錢。”他覺得自己必須遏制住楊來娣亂花錢。而且他知道做這個蟬蛻生意要本錢,來娣從於知青那裡借了錢,還從孫家借了錢,現在也不可能還,還要繼續做下去,不知道得搭多少錢進去!他不僅是要防著來娣亂花錢,更是要努力存錢,以後才好把這些人的錢給還上。

當然,來娣要是現在就醒悟,趕緊的及時停住,他就更高興了。

他又語重心長:“來娣,我曉得你是想掙大錢,覺得往城裡跑有面子,說起來風光。但是我們過日子要踏踏實實,那表面風光有啥子用嘛?只有腳踏實地掙錢才行,就我們現在這樣,進城別個也看不起,也沒掙到錢,真的劃不著。”

楊妙華都給氣笑了:“得了得了,你那三瓜倆棗的,我還不稀罕。還有,啥子叫表面風光?我跟你說,這生意我還就做定了,你不高興不管就是,二天我也不得喊你一路,不得麻煩你。”

雖然吧,其實她也承認,是有那麼一點點愛顯擺,她就喜歡那表面風光。這生意帶給她的已經不只是賺錢了,還有在生產隊的地位。因為她收蟬蛻,怎麼說其實都是給大家創收了的。有的人家出於真心的感激,有的人家則是害怕得罪她就不收自家蟬蛻,總而言之對她都客氣了幾分。

她也挺享受這種感覺的——兩輩子骨頭輕這毛病她都改不了,只要剋制不惹出大毛病,也就這樣了吧。她覺得也沒必要非去糾正什麼的。

夫妻倆吵得可以說是不歡而散,接下來幾天趙福安還又給她搞起了冷戰。對此,楊妙華毫不在乎。

大家知道他們去了趟省城,很多人都跑來問稀奇,趙福安是個木訥寡言的,所以大家現在都是圍在楊妙華身邊。

“搭了貨車?坐車安逸撒,那貨車怕不是多大?”

“省城是啥樣子的?那城裡的路肯定不是我們這種泥巴路了?”

“那省城大廠是啥子情況?是不是都是水泥磚瓦房?”

所以說楊妙華的生活熱鬧豐富的很,至於說趙福安冷戰擺臉色什麼的,笑死,根本注意不到!

另一頭,看著出門就被眾人圍住的楊妙華,楊招娣心裡更難受了。

妹妹從城裡回來,竟然不是第一時間來看她這個姐姐就算了,都等了兩天了,根本沒有提禮物啥的過來。

今早上婆婆還在飯桌上故意問起:“招娣,你妹子不是去省城了嗎?就沒給你從省城帶點啥的回來?你可是她親大姐,就這麼一個親大姐,還大著肚子,她就沒想著點你?”

當時招娣就覺得尷尬死了,妹子去省城雖然她也嫉妒,但大家圍著她說,她其實也挺喜歡那種感覺的。現在婆婆這麼一說,她瞬間就感覺被人狠狠在臉上打了一巴掌。

所以她瞅著機會,走到楊妙華身邊:“你們去趟省城,就只給娃娃買了糖啊?”

“啊?買糖?買啥子糖?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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