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床單廠？”周蘋果裝作啥都不懂的樣子，“那不是好單位嗎？大家擠破頭要進去的。”
“他們生產的東西是挺結實耐用的，要是放在以前，想要一整套的，還得找關係呢。”王姐嘆了口氣，雖然她看不上廠子的某些人，但對床單廠，是沒有什麼意見的。“我家裡現在用的床單還是結婚的時候，我媽從縣裡頭買了寄過去我插隊的地方呢。”
“那不是挺好的嘛。”周蘋果繼續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
“好是好，但咱們這兒離東洲市雖然不近，但也不遠。人家那邊的床單廠，造出來的什麼花樣都有，漂漂亮亮的，又好看又時髦，縣裡頭這些老掉牙的花樣，年輕人哪裡喜歡呀？都要叫人從東洲那邊幫忙買回來，沒人願意買床單廠的。”
“我聽說呀，他們現在就用床單來抵工資，兩句實在話的，家裡五六口人，一人用上一床就差不多，哪裡用得了那麼多。”
“是呀。”周蘋果跟著王姐一起嘆了口氣。
離開王姐那兒，周蘋果的心思又活絡開了，她從村裡來，每次都能帶點農產品賣，掙點差價。但是回去的時候，幾乎都是空車回去，要是能拿點床單回去賣，也是一個不錯的掙錢法子。
周蘋果想到她之前吃過一次還不錯的包子鋪的老闆就是原來床單廠的女工，為了能夠讓下鄉當知青的兒子回來，提前病退了。但年紀還不大，能幹得動活，就自己開了個包子鋪，就在縣城北邊。
有腳踏車就是方便，周蘋果騎著車一會兒就到了地方。買了個包子，就和這張姐搭話起來。
“唉，我那兒子，拿一堆床單回來，我是七大姑八大姨都送了去了，現在人家都不要。還有一大堆都在我家裡堆著呢。”
“能叫我看看不？姐你看我就知道，我不是這城裡的，是村裡的，可能這床單你們看著不成，但我們那兒，就圖個便宜喜慶，說不定能賣出去呢。”
農村市場其實就是下沉市場，對時興東西的反應要比縣城慢上好幾拍。要說床單廠真的沒有人懂這個道理嗎？
那還真的說不一定。
但是吧，習慣了計劃經濟，什麼都有人給安排得好好的，面對這個已經開始波濤洶湧的市場，他們的反應能力，的確是跟不上。
“行，反正也就剩下幾個包子了。我收拾收拾，到我家去。”張姐是個利索人，二話不說開始收拾她的小攤子。
周蘋果到了她那兒，看到這些床單儲存得還挺好的。“姐，你跟我說個實價，這些我都拿走，得多少錢？”
“這要是原來放在百貨大樓裡面賣，一套就要二十一塊錢呢。可惜呀，現在百貨大樓裡面擺的，都是從東洲那邊進過來的貨，也擺了我們廠的床單，那都是擺到人看不到的地方去，有個啥用啊！”
“一套算你十塊錢吧。”
“姐，您沒有和我說實話呢，這以前肯定不止十塊錢一套，但現在，也是我們農村人不喜歡挑剔，才願意買，7塊錢，您要是願意給，我先拿三套回去試試水。”
周蘋果手頭上也沒有多少錢，她就只有賣了泥鰍的錢，按照這個價格只夠買三套。
張姐的眉頭皺得都能夠夾螞蟻了，猶豫了好久，才道，“再多個五毛吧。”
“行。”周蘋果點點頭，“幫我綁車上一下。”
周蘋果回到家，招呼了一下正在和小夥伴們比誰尿得更遠的狗蛋兒，狗蛋兒趕忙把褲子穿上，屁顛屁顛地進了周蘋果家的院子，“蘋果姐，你找我啥事兒？”
“你姐是不是要嫁人了？床單要不要？你去問問你媽，你媽要是感興趣的話，讓她來我這兒看。”自從狗蛋兒在周蘋果這混吃混喝多了，就不叫周蘋果嫂子，直接叫姐，比叫他親姐還熱乎。
“行，我馬上去。”狗蛋兒就是個火燒腚，火急火燎地就往家去。
沒一會兒，狗蛋媽就來了。周蘋果拆開一套床單給她看，“咋樣？厚實不？”
“好東西，就是這花樣不太行。我家二閨女挑。”
“要花樣還不容易，買些紅線回來，嬸子你也是踩縫紉機的好手，自己繡上花樣，豈不是更有意義。您要是家裡沒有縫紉機，就用我這兒的，就在大廳，想用隨時過來。”
“這這這——多不好意思。”
“實話跟您說，我從縣城拿貨賣給您，肯定是掙了錢的，給您個方便，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那你賣多少？”狗蛋媽問道。
“十三塊錢。”周蘋果回答，“咱們鎮上的供銷社也賣這個，要21呢，質量絕對是一模一樣的，而且人家還不提供縫紉機讓你改。”
“十三，十三，多難聽呀，我多買點，買6床，一床12成不？”
周蘋果一臉糾結，一副自己虧大了的模樣，“您這講價也太狠了吧，我，我——”
“我還有親戚，最近也要嫁女兒，都來和你買。”
——
一番討價還價，周蘋果手頭上的三套床單全部賣出去了，還有收了10塊錢押金以及還漂浮在半空中的預定單。
等周森放學回來，和他說了這個事兒。
周森說，“最近的確是不少人嫁娶，嫂子可以多進點貨，咱們圩日的時候去鎮上擺攤，應該能賣出去。”
周蘋果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你看進多少貨比較好？”
“至少三百套吧。”他們這邊嫁女兒，陪嫁被子至少要四床，家庭富裕的，疼女兒的，甚至要陪嫁六床甚至是更多。
“那我得把存摺拿上，取點錢，不然不夠。”
“這樣吧，嫂子，我週日陪你去一趟。”
“再去跟隔壁借輛車？”周蘋果問道。
“總是借也不好。”周森一咬牙，說道，“咱們再買一輛吧，我打聽過，咱們這兒現在買腳踏車，不像以前限制那麼多，還要專門的票，有錢就能買得到。”
“好，那週日我載你去縣裡頭，先把腳踏車買了，再去講床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