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渝州城市列珠璣,戶盈羅綺,有三秋桂子,十里荷塘。

有人乘醉聽簫鼓,有人笑吟賞煙霞。還有那釣叟靜坐水池邊,頑童戲耍拱橋上。

恰逢立秋之日,天子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於西郊迎“首秋”。

殺獸以祭,揚武國威。

民間百姓於蘭秋之節,貼秋膘、啃秋瓜、祭秋灶、趕秋會。

渝州城晨早秋會有騾馬市、糧食和農具市、布匹和雜貨市,熱鬧非凡,人人滿載而歸。

晚間秋會夜市,在中央大街上搭建了不少戲臺,表演雜技戲法,耍猴搬玉米。

甚至還圈出一塊兒地,用來跑馬,表演馬上雜戲。

夜市大街一長串兒的大紅燈籠下,體輕氣馥,綽約窈窕的少女圓扇半遮面,結伴穿梭在首飾和食物攤子間。

流水濺玉,鮮衣怒馬的少年們則耍猴攤子前比試投壺,贏取象徵五穀豐登的“金玉米”,欲送給心儀之人。

於白鷺行在花燈拱橋之上,望著身前一臉新奇,環顧四方的冷溶。

他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行走間衣袂飄飄,如九天輕雲,不染凡間一絲塵埃。

拱橋上,與冷溶擦肩而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望其姿容,皆面有驚豔之色。

嶽美姿儀,少時出門,常為婦人投果滿車而歸。

冷溶之姿,也可享潘岳之待遇。

是不是,該給冷溶準備一個筐,以待少女美婦以果投之?

這種妖孽之姿,難免被天妒紅顏!

冷溶他,失憶了!

於白鷺覺得是“天妒紅顏”,但按照北玄的說法乃是“一魂受損,忘卻百年”。

甦醒後冷溶只記得上界天庭之事兒,而入人間的百年滄海桑田,成了過眼雲煙,消散無蹤!

於白鷺和北玄,全都成了他生命未留下任何痕跡的過客。

“我感覺,是你們兩個串通了在耍我。”

於白鷺還是不相信冷溶一魂受損,忘卻百年的說法。

“他法力盡失,又失半數龍珠之力,如今又一魂受損,能醒來,已實屬不易。”

於白鷺抬頭,望向滿目充斥世間絢爛繁華,卻身無半點兒煙火氣息的冷溶。

就算不記得因何淪落凡塵他仍舊怡然自得,彷若這世間事兒,這世間人皆與他無半點兒干係。

可事實上,他是為了護佑天下蒼生可享這繁華安寧,耗盡全部法力,淪為凡人。

如今這街上闔家歡樂,成雙入對的行人,每一個都是受冷溶庇護之恩,包括她。

冷溶為救她,失了半數龍珠之力,一魂受損,忘卻百年。

思及至此,於白鷺心臟就不禁隱隱作痛。

暗黑困陣中,他要於白鷺相信他一定會找到她,回到她身邊。

他確實回到了她身邊,卻把她給忘了。

沒那些美好的時光,短暫得像是異常綺麗美夢,是那麼的不真實!

“他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會退化。”

北玄無盡嘆息,言全無法力的冷溶無法自行修復受損魂魄,漸漸會導致神魂不穩,隨之智力、記憶皆會快速退化。

最後會精神錯亂,危及生命。

於白鷺微微一怔,隨即苦笑。

失憶也無妨,只要活著就好。

可老天爺還真是殘忍,棒打鴛鴦的戲碼非得以打死一隻方能落幕收場!

大紅燈籠下,那個耀眼奪目,令人心儀神往的男子,日後會成為個蓬頭垢面,精神錯亂的瘋子,於白鷺的心臟,再一次似被刀割般疼痛。

緩緩展開發麻的手掌:“可有,救治之法?”

於白鷺問得小心翼翼,極度不安,生怕北玄搖頭,直接宣判冷溶的死刑。

北玄沉吟片刻:“有。只要你肯用全部修為復其受損一魂,便可痊癒。”

“如此簡單?”

於白鷺有些不可置信。

“失去修為,你就無法再繼續當獵妖師,這也無所謂嗎?”

“難道比冷溶的性命更重要?”

修為沒了,從頭再來便是。

“你父親與師父之仇,不想報了嗎?且你若無修為法力,可能會遭踏雪尋梅毒手。”

北玄提醒於白鷺不要忘了,她剛剛才中了踏雪尋梅的暗黑困陣,若再來一次,全無修為法力的她必將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他不就是你找來不去相親的擋箭牌,換一個便是,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要不要告訴北玄,冷溶這塊兒擋箭牌已經扶正了?

想起暗黑困陣中的八連親,於白鷺一陣面紅耳熱,望著冷溶的眸光萬分柔情,情意綿長。

“你和冷溶其實有仇吧!要不,你怎地非得攔著我救他?”

於白鷺此言為玩笑之話,北玄卻面容嚴肅的,沉吟半晌。

“人生在世,難言日後之事兒,難斷日後之緣。興許,你醫治好他,下一刻,他就會重返天庭。到時,你可會後悔,可會恨他?”

星雨之下,花燈之前,闌珊光影中長身玉立的冷溶靜逸如水,似欲乘風而去,凌雲而上。

半日前,二人依偎繾綣,春光旖旎,有述不完的情話,道不完的衷腸,彷佛時光會永遠平靜美好的一同走下去。

然轉瞬間,她在橋頭,他在巷尾,明明近在遲尺,卻似遠隔天涯,滿眼悽楚,望斷前路。

她曾笑呵呵滿不在乎的為冷溶準備嫁妝,因她內心深處知曉,冷溶與豆腐西施小秦氏並無瓜葛。

可如今,她心慌恐懼得厲害。

與冷溶分開這件事情,似乎一直以來,她從未想過。

“不會。”

掩藏好顫抖的手,捏住心臟流血的傷口,於白鷺回答得斬釘截鐵。

冷溶若因她的施救而重返上界,從此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永生永世不復再相見,她也不會怨恨。

因為,只要他活著就好。

日後,當她再抬頭仰望天空時,上面不僅有日月星雲,還有他。

如能如此,足以。

氣氛變得十分沉重,北玄的眼神透出一絲憐憫。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就算選的菜再難吃,也會含淚吃下去。但若是一盆屎,你也......”

“我會扣你頭上。”

北玄畏懼於白鷺要把他埋糞坑的眼神兒,妥協聳肩。

“也罷!他走了,還有我。我會陪著你,待你百年之後,為你蓋棺,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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