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告捷,劉協很興奮,帶著公卿大臣興沖沖地來前線巡視。

然後就聽到了將士們正在傳唱的歌謠。

司徒趙溫一聽就變了臉色。

“豈有此理,簡直粗俗不堪,粗俗不堪.”

董承也覺得很丟臉,正想派人去阻止,卻被劉協攔住了。

“將士們打了勝仗,一時歡喜,司徒不必介意.”

趙溫抗聲道:“陛下,非臣迂腐。

實在是陛下面前,不可失禮。

勝固可喜,卻不能丟了朝廷尊嚴,否則與蠻夷何異?且驕兵必敗,小勝便放肆若此,焉能長久?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陛下宜防微杜漸,從嚴治軍.”

劉協看著一臉正氣、慷慨陳詞的趙溫,有點無語。

他知道趙溫不僅不是迂腐之人,而且是個有骨氣的大臣。

在長安時,趙溫多次不畏生死,與李傕、郭汜等人對抗,維護朝廷最後的一絲體面。

可是這個時候,讓將士們因為歌辭不雅就不要慶賀,似乎不太合適。

就他們那文化水平,這種段子已經很文雅了好嗎?就在劉協為難的時候,丁衝突然出列,拱手施禮。

“陛下,臣以為司徒所言有理。

交戰取勝固然當慶賀,這曲辭過於粗俗,卻有礙觀瞻,不宜記入史冊.”

劉協很撓頭,這種歌詞……確實不能記入史冊。

可是,我能怎麼辦?趙溫欣慰地看了丁衝一眼。

雖然他並不喜歡丁衝其人,但丁衝這個理由還是很有力的。

隨便唱唱也就罷了,將來史冊裡怎麼寫?丁衝接著又說道:“但初戰得勝,也不能不賀。

不如請司徒撰文,付樂官譜曲,教將士們傳唱。

將來載入史冊,也堪稱雅事.”

趙溫頓時沉下了臉。

“丁衝,你這是何意?撰文作曲,豈是司徒當為之事?你們這些侍郎、尚書平日裡吟詩作賦,不務經業,如此大好機會,何不獻上大作?”

丁衝微微一笑,拱手再拜。

“司徒,我等雖粗通文墨,卻不熟悉西土風俗。

司徒既有家學,又與涼州將士過從甚密,一定熟悉他們的曲調。

你來撰文,將來不僅營中將士傳唱,涼州將士也能朗朗上口,說不定有一曲楚歌吹散十萬兵的妙處.”

趙溫大怒,抬手指著丁衝,白晳的麵皮漲得通紅,嘴唇顫抖,卻什麼也沒說出來,用力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其他公卿大臣神色各異,有的看著丁衝,有的看著劉協,卻沒有人站出來說話。

劉協也有點糊塗,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趙溫被氣走了,他不用再面對進退兩難的局面。

丁衝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頂撞司徒,終究不合規矩,不能不有所態度。

“丁衝,不可對司徒無禮。

以少犯長,以下犯上,豈是大臣之禮?”

“唯.”

丁衝提起衣襬,跪倒在地。

“臣一時無狀,君前失言,冒犯司徒,請陛下治罪.”

劉協轉頭看向司空張喜。

“司空,你覺得如何處置為好?”

張喜撫著鬍鬚,不緊不慢地說道:“丁衝雖無禮,所言卻有些道理,與司徒所言並不衝突。

此戰乃陛下首戰,也是大漢中興之首戰,理當載入史冊。

這等粗俗之語,自然不合適。

可是司徒為大臣,豈是作曲之人?不如就由丁衝代勞,命他作橫吹辭,教唱將士.”

張喜話音未落,立刻有人附議。

丁衝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劉協忽然有點明白了。

丁衝這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搶這個機會。

此戰雖小,但軍心士氣的轉變卻有目共睹,不出意外的話,守住大營應該不難。

這可能是有史以來,面對以虎狼為名的西涼軍,朝廷第一次有反抗的底氣和實力。

如果大漢中興,這一戰必然會載入史冊。

到時候,未必有人能記住參戰的普通將士,他們也未必有機會活到天下太平,但紀功的歌謠卻可以傳下去,作者也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

對一個讀書人來說,這未必不是一個青史留名的好機會。

趙溫未必不想要這個機會,但他身為司徒,不好意思明爭,卻不妨礙推薦幾個自己人。

丁衝直接將矛頭對準他,將他氣走,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至於張喜等人,自然明白丁衝的意思,順水推舟,這個任務就成了丁衝的。

想通了這其中的可能,劉協又好氣又好笑。

你媽的,幹正事的本事沒有,玩這些小心思卻來勁得很。

不過,他沒有說破丁衝的小心思。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聖則無徒。

什麼都管,自己就什麼都管不了。

劉協將任務交給了丁衝,卻派人去請趙溫返回,並要求丁衝待會兒當面向趙溫道歉。

丁衝如願得到了任務,自然不在乎讓一步,一口答應。

藉著這個機會,丁衝進言,可以讓趙溫作書,勸李傕從弟李應反正。

李應是趙溫故吏,之前曾經救過趙溫,如果能勸李應反正,離間李傕與諸從弟、從子的關係,或許能起到一定作用。

劉協多少有些意外。

李應是趙溫故吏,救過趙溫的事,他也曾聽聞,這個辦法本身沒什麼問題,有一定的可行性。

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損失。

但丁衝如此主動的獻計獻策,卻是意外。

“此計甚好.”

劉協表示同意,深深地看了丁衝一眼。

丁衝聞聲再拜。

“陛下謬讚,臣不敢當。

能有微末之用,臣便心滿意足.”

劉協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看出來了,丁衝有投效的意思,至少態度比之前積極了。

丁衝主動示好,他沒有理由拒絕。

至於是鍾繇的榜樣作用,還是為丁儀治眼疾的原因,他不清楚,也不在乎。

他只在乎這個結果。

“陛下,臣雖不善言,卻相信司徒的能力。

陛下欲定涼州,解百年之憂,司徒對羌人習俗的瞭解一定會有幫助。

且司徒雖年高,雄飛之壯心不已。

陛下若能用之,必有裨益.”

劉協再次打量了丁衝一眼,更加驚奇。

他居然看出自己有意平定涼州?到目前為止,聽他說過這件事的人一隻手數得過來,而且肯定不包括丁衝,包括丁衝親近的鐘繇。

有意思。

難道他真是被兒子丁儀、丁廙所累,才沒能在歷史上留下傳記,功績不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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