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噤聲。

大氣不敢出。

造反這個詞,太敏感了。

可老朱並不打算就這樣罷休,點名問道:“李善長,你來說說藍城王裹挾民眾該如何處置?”

李善長心中鬱悶,看不懂陛下是要怪罪還是讚賞,只能和稀泥道:“回稟陛下,藍城王未得皇命以錢糧裹挾百姓北上,又招搖過市,影響一路秋收大計,理應重罰。”

“然而,藍城王此舉並沒有造成百姓傷亡,且隨行百姓多為自願。”

“朝廷以往多行強行北遷的策略,時常造成民怨,如果藍城王此舉能被塞北增添十萬戶,便是大功一件。”

聽著李善長的戰術性總結,老朱又看向了胡惟庸,“胡愛卿又作何看法?”

胡惟庸看了看自己的恩師,心中一橫,跪地道:“陛下,塞北乃我大明最重要的軍事防線,朝廷苦於塞北無民,多次北遷,可百姓們留念故土,多有不願。”

“若藍城王此舉能北遷數十萬百姓,便是功在千秋,利在當下之壯舉。”

“臣建議,陛下不僅不能懲罰藍城王,應該,應該嘉獎藍城王,並令所行各州府府衙開便宜之門。”

朱元章又點了點頭,目光搜尋挨個點名,有看向了林榮,“林愛卿覺得該如何處置呢?”

林榮並非從龍功臣,但文韜武略自成一家,深受老朱的信任,本不想多說,如今老朱點名詢問,只能開口道:“陛下,鳳陽百姓不能輕動,鳳陽不僅是陛下龍興之地,更是應天門戶之地。”

“藍城王固然北遷移民有功,但理應出了鳳陽地界再行豐蘭之策。”

老朱點了點頭,其實心中早有主意,只是想看看群臣的態度,林榮的回答他很滿意,便問朱標道:“太子,不如秦王,晉王,燕王,吳王,楚王,齊王在鳳陽招募兵馬,操練軍隊,以為如何?”

老朱這話一出,下面的群臣古怪的低頭斜眼瞅著太子。

自古都是太子小心謹慎培養羽翼,跟皇帝斡旋深怕皇帝忌憚,小心給陛下獻策,可現在陛下竟然主動詢問太子,並給太子決斷。

心中瞭然,對太子的尊敬更深。

朱標定了定神,有自己想法的道:“兒臣以為,九弟所行之事並無過錯,若裹挾百姓過多導致鳳陽人口減少也不合時宜,此時正值秋收時節,不能耽誤農事。”

“二弟,三弟,四弟們也逐漸年長,封地在邊境,不應不通軍事。”

“不如讓諸位弟弟在浙江十一府,杭州府、湖州府、嚴州府、衢州府、溫州府、台州府等地招募兵馬,至鳳陽府練兵,並行屯田事宜,將新兵一應戶籍遷至鳳陽。”

老朱又點了點頭,便下令道:“那就這樣辦。”

“秦王,晉王,燕王,吳王,楚王,齊王各自在浙江十一府各挑選一府募兵一萬。”

“兵部、吏部、禮部對諸王挑選隨行官員各十人,對諸王進行指導和考校,練兵一年,明年十月,朕在鳳陽考校他們的成果。”

老朱頓了頓,再次道:“至於藍城王,李希顏,你替朕去訓戒藍城王。”

“令其背誦皇明祖訓守章,禮儀、持守,法律四篇,每背一篇,責其一尺。”

“林榮,你從兵部挑選武將四人,騎射,軍略,武功,後勤各一人,隨李愛卿北上隨行藍城王,行嚴師之職。”

“每日五項教導各一個時辰,若藍城王不聽教義,可行杖責之權。”

“朕看這藍城王,就是吃飽了撐的,太閒了。”

……

朱棖完全不知道,惡魔已經從應天出發,即將抵達。

此時的朱棖,還在享受勝利果實之中。

出了懷遠抵達渦河河岸,面對著浩浩蕩蕩的五萬隨行民眾。

這些人一路被他吊著胃口隨行兩百多里地。

是時候摘桃子了。

豐蘭計劃。

其實很簡單。

一路撒錢聚集尾隨百姓,開啟一場長達兩千公里的超級馬拉松比賽。

第一名得封侯獎勵,第二名獎勵再降一點,依次遞減,總共一百名。

其實只有第一名獎勵他要下血本之外,其他獎勵都是附加的。

他名望有,老朱一道北伐檄文將他推上點巔峰。

錢糧也有,金棺金燦燦的一路招搖,隨行三里的運糧隊伍,白花花的白銀都多到往外冒而沒有察覺。

他相信,沒有人懷疑最終第一個到達蘭縣的一營之人得不到獎勵。

只要百姓相信能獲得獎勵。

那遷移百姓就不是什麼難事。

他是藍城王,別的地方給別人獎勵萬頃良田不可能,可到蘭縣,他說了算。

不管是兼併土地還是賞賜別人土地,都沒人能管得了他。

當然。

這不排除有豪門大族從中作梗,虛假弄百戶人家北上,弄個第一名。

這普通的百姓肯定是比不過的。

但這對他來說不重要。

他要的民,一個可以支撐河西的人口數量。

至於說讓一營至少五百人口的百姓遷移兩千公里,而且是拖家帶口的徒步。

這是同樣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藍城王,你說的可是真的,只要第一個到,就獎勵萬頃良田?”

河岸旁,一老農大膽的震聲問道。

“白紙黑字,本王印章,寫的清清楚楚,說的明明白白,只要百戶自行組建一營,超過五百人,第一個抵達陝西蘭縣,到蘭州衛報道,便能獲得獎勵。”

“看到這座金棺了嗎,這是父皇賞賜給本王的,更是父皇命本王代天子到塞北衛國戍邊,更何況,咱們說起來更是一家人,我朱家也是農民出身,更懂得身為農民的疾苦,斷然沒有欺騙自家人的可能。”

“諸位父老鄉親若是看本王年幼信不過,本王若是不給父老鄉親獎勵,大可以拿著這份契約到應天去請陛下為你們做主。”

朱棖說的康慨激昂,有了之前的事情做鋪墊,根本不需要多費口舌。

頃刻間。

人群喧鬧了起來。

一個一個開始報名。

沒有什麼原則。

只要一戶超過五人,有一百戶自行組成一營,登記成營冊之後,便算是完成。

接下來這些人自己北上前往蘭縣。

這更像是一場大逃荒,密密麻麻的人開始返回鳳陽,收拾東西北上。

而這其中,便出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

他之所以設立一營百戶五百人,並不是沒有考慮的。

鄉野之中同性宗族的人居多,外姓人只有個別,縣衙的權力基本至此,至於鄉村之間,還是有本村名望高者擔任,這些人通常擔任族老,族長等。

而一家之中多是四五個兒子,六七個女兒的人家。

在這樣的情況下。

百戶人家真實的人口是直接超過一千人頭的。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巨大的利益誘惑,就會出現一種情況。

分家。

一戶四五六七八個兄弟的,分家一部分留下來,一部分北上。

而一營之人,百戶人家,必定是沾親帶故,鄉野鄰里,更能互幫互助。

一個人走著走著就走丟了。

但一群人走著走著,人只會越來越多。

剩下的事情,便不在考慮範圍內。

以這個時代百姓們頑強的生存能力,在順著驛站官道前行的情況下,活著到西北的可能,已經很高了。

不敢耽擱太久。

朱棖留下一百份用了他的親王印章的空白文書,便繼續前行。

他相信,隨著第一批北上的人從四面八方穿過各州縣,會有越多越多的人知道先登蘭縣封萬頃良田的事情。

沿途所途徑的地方,很多的百姓們必然是翹首以盼他的到來。

隨著北伐檄文盛傳四方。

他這個衛國戍邊皇子一路上自然是沒有人敢阻攔的。

“孝孺兄,你說太子大哥怎麼還不回信,豐蘭計劃陛下是不是不同意。”

“鳳陽地界還好,可若是出了鳳陽地界,其他州府的人,真的會放人過去?”

“還有這一路上的盜匪,橫跨兩千公里,恐怕北上的百姓會吸引盜匪過來啊。”

朱棖爬在窗稜旁邊,吃著葡萄,一邊吐葡萄皮一邊跟方孝孺交流。

現在他最擔心的問題是還是老朱哪兒。

只要老朱對此事不持反對意見,那豐蘭計劃就能順利的實施下去。

方孝孺很認真回道:“殿下切莫著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不論好壞,朝廷都要處理隨殿下車架聚眾而起的這些百姓。”

“而且,屬下相信結果一定是好的。”

“朝廷向西北遷移百姓的想法,要比殿下更迫切。”

“那就好,那就好!”朱棖點了點頭。

他對大明王朝的具體情況還是瞭解的不深。

以前在皇宮之中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

他是大明皇朝的九皇子,靜寧宮裡面的王,呂氏一族中皇族少爺,基本上可以到橫行無忌的程度。

尤其是他之前還抱著當個富貴親王的想法,所以根本不用去關心太多。

但是隨著封王離開應天之後。

就不一樣了。

封建王朝絕對皇權的肌肉一瞬間就衝到了近前。

這不是那種在宮廷之中享受侍女伺候,受人尊敬能夠相比的。

在這種皇權至上的絕對統治之下,任何人都沒有話語權,更沒有自由。

外公一族前一天還是大明貴族,權傾朝野,第二天就被流放的徹徹底底。

可能需要三審四查七複核的才能捉拿的地方官員,一封詔書下來沒有罪也是罪的被捉拿下獄。

供奉一塊牌位,甚至於那個牌位有沒有可能是那個被罰了的奴僕,比較聰明,半夜偷偷在張氏一族祠堂放上去,然後舉報,可前一天舉報,一夜時間應天府便派兵強行帶走了張氏一族一百二十餘人,這些人活不過三天。

他僅僅是試探了一下沉家,看看這個時代的商人是如何處理這種與皇權之間的矛盾的,結果本來僅僅價值三十萬兩白銀的金銀玉器,沉家以百萬兩白銀購買。

不僅購買了,更考慮周到的給他建設蘭縣最為需求的物資。

一道北伐檄文,朝廷開始了完全不合理的徵兵和徵糧,並令整個天下百姓群情激憤。

甚至於他僅僅是用最簡單的方式蠱惑百姓北上,一個跨越南北的承諾,卻因為他是大明九皇子,藍城王,讓這個明眼人一看就是騙局的策略,完美的執行了下去。

這樣的質疑是不合時宜的。

就像是朱標用禮賢下士的方式恭請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方孝孺隨他北上,然後方孝孺便認他為主,連辭別家中都沒有,就跟他北上。

說白了他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可就是他這樣的一個孩子,站在鳳陽知府前,鳳陽知府得出門拜見,站在鳳陽縣門前,鳳陽縣尉得攜帶縣衙內所有官員來跪地拜見,他不點頭讓這一縣之主起身,對方絕對不敢說自己的腿跪麻了。

本來穿越過來的朱棖已經在學會接受皇宮內的禮儀制度,皇室權勢。

而隨著這一路的前行,他現在正在繼續接受這種皇權至上的權益。

在應天。

有很多人需要他以大禮參拜,母妃,皇后,老朱,貴妃,

有很多人需要他尊敬,李善長,胡惟庸,宋廉,劉伯溫,湯和,甚至那個看起來有點陰森的毛驤。

可出了應天城。

除州,定遠,鳳陽,懷遠……

當他從懷遠縣出來,進入毫州定襄縣的時候,定襄縣縣尉攜縣府眾多官員三十餘人,鄉紳三百餘人出定襄縣城三里地,遠遠看到他車架出現,跪地十幾分鍾迎接他的時候。

他就明白,他好像真的權勢滔天了。

然而他不是來巡查的,在窗稜上趴著,瞅著跪著目送他從渦河沿岸遠去的定襄縣眾多官員。

朱棖對這個時代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殿下,您累不累啊,要不要再多休息一會?”阿秋一邊輕柔適度的錘著朱棖的肩膀十分委屈:“殿下已經好些天沒有午睡小憩了,真怕殿下的身體吃不消。”

好像朱棖沒有午睡這件事比自己在顛簸伺候還要重要。

“不用,一路在馬車上,哪裡敢跟皇宮相比。”朱棖搖了搖頭,對這點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轟隆隆……

正當朱棖享受這好不容平坦下來的道路的時候,車隊後方一陣塵土翻滾而來。

朱棖一骨碌翻起來趴在窗戶上探出頭向後面看去。

是一行五人騎著戰馬奔騰過來,看起來像是很急。

“那是什麼人?”朱棖好奇的問道。

方孝孺就在車架旁邊,往後看了看,搖頭道:“塵土太大,有點看不清,好像是一個文官四個武將,應該是傳達旨意的隊伍吧。”

“哦!”朱棖點了點頭,沒當回事,並對掉在金棺旁邊的郭英道:“郭將軍,讓他們路過車架的時候,別搞得塵土飛揚。”

這些天跟著方孝孺瞭解整個大明皇朝的架構,他倒是清楚了一點,除了八百里加急信件可以在王架面前奔騰而過,其餘即便是面前是一州知府車架,他較真起來對方也得讓開讓他先過去。

所以讓幾個給地方官員傳達聖旨的官員放慢速度從他車架旁邊過去,這是很合理的要求。

“是,殿下。”郭英也沒有覺得這是什麼過分的要求,給兩名金吾衛遞了個眼神,兩名金吾衛便掉頭去警告狂奔前來的隊伍。

轟隆隆!

可兩名金吾衛剛過去,為首的文官一鞭子就抽了過來,怒斥道:“滾開!”

兩名金吾衛還沒有反應過來,為首的文官便疾馳而過,向著朱棖的車架僅直衝過來。

正好掛著西北風,一時間朱棖的車架處塵土飛揚。

“呸呸呸!”

“阿秋,快關窗戶。”

“郭將軍,給我將這幾個人攔下,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

朱棖急忙中關窗戶大罵,本來就是土路,對方這麼搞就跟站在水坑旁邊一輛轎車八十邁疾馳過去,被濺一身水一樣,誰能受得了。

車架的密封還是挺好的,關掉車窗之後,塵土被擋住了不少。

“殿下,莫不是這幾個人有重要的事情,事情緊急這才衝撞殿下?”阿秋小心的滴咕。

“再重要衝撞王架,那也是不對的,放心吧,沒事。”朱棖澹定的揉著阿秋的小腦袋,讓阿秋放心。

只聽外面轟隆的馬蹄聲漸漸停息,人好像已經被郭英給拿下來了。

朱棖便問道:“郭將軍,是什麼人敢如此大膽,衝撞本王馬車?”

一般情況下,級別大的官員是不可能像這麼騎馬狂奔的。

所以他很放心。

“郭將軍?”

可問完過了一會兒,外面竟然沒有半點兒動靜,朱棖不由的奇怪滴咕起來,

“什麼情況啊這是,怎麼還沒有動靜了呢?”

說著,朱棖不由的小小的推開了車窗,外面的飛揚的塵土還沒有落下來,可這不推開還好,一推開,著實被驚了不少。

只見方孝孺,郭英及一應金吾衛跪在地上,像是來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朱棖不由奇怪,將車窗完全開啟,腦袋探了出去。

就看到一個下了戰馬,站在他車窗旁,留著一縷黑白相間的山羊鬍,雙鬢略有斑白,額頭有兩道山川紋的面孔,迎著車窗笑吟吟的看著他。

“李,李魔……師,師父!”

朱棖被這突然出現的面孔給嚇了一跳,雖然這張面孔被塵土汙染的土蒼蒼,親近之人都未必能認得出來。

可就是這張面孔,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認得出來。

“拜見藍城王。”

山羊鬍老頭躬身敬拜。

在山羊鬍老頭後面,還有四張頭頂戰盔,面容堅毅的面孔,也跟著一起躬身拜道:“微臣拜見藍城王。”

朱棖已經被李魔頭給嚇了一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也沒有注意後面的四個帶甲將軍,再說面孔陌生又土蒼蒼的沒認出來。

“咕嚕!”卻是侍女阿秋眼睛瞄著準準拉著朱棖就要下馬車的急忙小聲附耳道:

“殿下,快快快,衛國公鄧愈,帳前都尉沐英,臨江侯陳德,吉安候陸忠享。”

“哈?”朱棖被阿秋的提示給嚇了一跳。

別人他不知道,但是阿秋是母妃和外公給他專門培養的貼身侍女,能透過畫像進行人臉識別,第一時間提醒他。

不由認真一瞧,率先將土蒼蒼的鄧愈一眼認了出來。

衛國公鄧愈他見過兩面。

兩次都是在文華殿,文華殿是皇宮諸多皇子讀書識字的地方。

有大本堂收藏古今圖書,有文華堂聘請翰林院名仕輪流教學,有練武堂和軍政堂由兵部參事定期前來教導武藝軍事。

而帶甲四人不是什麼侍衛,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身份。

同知大都督府參事。

屬兵部總領全國兵馬的大都督府之下的官制。

簡單來說,就是兵部戰略參謀部,負責大明皇朝的戰略制定,裡面全都是陪著老朱打天下的侯爺伯爵,立過戰功的將軍。

屬於沒事看地圖看看什麼地方能打仗,有事的時候看地圖制定戰略並隨時聽候老朱調遣去領兵打仗的那種。

而同知大都督府參事還兼任著一個重要的兼職,皇子教習。

老朱有事沒事就抽出來一兩個前往文華殿教導皇子武功,軍略。

衛國公鄧愈就他記事起去了兩次,第一次是他五歲的時候,把朱標、朱慡、朱棡這幾個哥哥訓成狗累趴在地上。

第二次是他七歲的時候,他也被輕微的訓了幾下,不過沒有像朱標、朱慡這些人那麼慘,記憶就沒有那麼深刻。

另外一個沐英倒是見過四次,不過也是因為他年紀小,沒有對他進行過人身和心理上的摧殘,印象同樣沒有那麼深刻。

可李魔頭就不一樣了。

李魔頭叫李希顏,是元末有名的大儒,屬於元末隱士級別,跟劉伯溫差不多,天文地理無所不通,品行端正,剛正不阿,且無所顧忌,被老朱專門請到文華殿教導皇子文學。

最可怕的是,這人真的無所顧忌。

老朱對諸多的兒子是很疼愛,可有一次這李魔頭當著老朱的面,將十一個皇子連同朱標在內,拿著戒尺挨個敲了個遍。

老朱當然生氣了,自己的兒子自己的都捨不得打,憑什麼讓李希顏打。

可李希顏將戒尺放下,沒有任何認錯態度的對老朱道:‘臣的學生不聽教誨,臣就要罰,若臣顧忌皇子身份而有錯不罰,將來皇子犯了大錯就要陛下去懲罰。’

老朱忍了。

李魔頭就掌握了文華殿皇子們的生死大權。

宋廉那種是兼職太子師,給朱標開私課的,一定意義上來說在朝堂有地位,有權勢將來朱標是繼承宋廉所擁有的文儒集團的,諸如方孝孺這種。

老魔頭就不一樣了,全職皇子師,管不到任何人頭上,唯一能管的就是皇子。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朱棖急急忙忙的就跳下了馬車,真緊張的也作拜道:“朱棖見過恩師。”

“見過衛國公,吉安候,臨江侯,都尉。”

說著,朱棖小心翼翼的探頭問道:“恩師,你們這是來?”

李魔頭面無表情的盯著朱棖,沉聲道:“陛下口諭,藍城王朱棖接旨。”

見李魔頭前所未有的嚴肅,朱棖乖乖的跪在土包裡接旨。

“陛下口諭,令皇子師李希顏訓戒藍城王,責令藍城王背誦皇明祖訓,守章,禮儀,持守,法律四篇,每背一篇,責其一尺。”

“另擇衛國公鄧愈,吉安候陸忠享,臨江侯陳德,帳前都尉沐英教習藍城王騎射,軍略,武功,後勤,每日五項各教導一個時辰,若藍城王不聽教義,可行杖責之權。”

“朕看這藍城王,就是吃飽了撐得,太閒了,替朕狠狠的調教。”

咕嚕!

朱棖目瞪口呆的抬頭盯著李魔頭以及後面幾個笑吟吟像是惡魔一樣笑著的將軍。

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朱竟然隔著五百多里地,專門派李魔頭,一公兩候一將來折磨他?

太離譜了吧!

“藍城王,即受皇命,便開始背吧。”

朱棖還在傻眼中,李魔頭就從馬鞍上抽出專門帶來的戒尺揹著手完全沒有任何留情的道:

“背錯一字,就請藍城王主動伸手,莫要讓老臣為難。”

“父皇口諭不是說每背一篇打一下嗎?”朱棖急忙道。

李魔頭一臉嚴肅的冷漠道:“藍城王,皇明祖訓是陛下為每一位皇室子弟制定的家規,約束皇子的行為,規範皇子的禮儀,嚴明皇室子弟的志向和義務,是每一位皇室子弟必須牢記的戒律。”

“作為藍城王的老師,若老臣教導殿下三年,殿下連最基本的戒律都記不住,老臣今日便一頭撞死在了殿下座駕前,老臣羞為人師。”

瞅著一臉嚴肅且毫無留情的李魔頭,朱棖覺得今日他要是背不出來,這老魔頭真的會一頭撞死。

只能頭疼背誦。

皇明祖訓單獨一個序就四百六十二個字。

“朕觀自古國家,建立法制,皆在始受命之君。當時法已定,人已守,是以嗯威加於海內,民用平康。蓋其創業之初,備嘗艱苦,閱人旣多,歷事亦熟。比之生長深宮之主,未諳世故;及僻處山林之士,自矜己長者,甚相遠矣。朕幼而孤貧,長值兵亂;年二十四,委身行伍,為人呼叫者三年。繼而收攬英俊,習練兵之方,謀與群雄並驅。勞心焦思,慮患防微,近二十載,乃能翦除強敵,統一海宇。……至於開導後人,復為《祖訓》一編,……其敬戒之哉!”

朱棖小心翼翼的瞅著李魔頭,發現沒有動手打人的意思,長鬆一口氣。

皇明祖訓無論背那一篇,必須帶序。

也幸虧只有守章,禮儀,持守,法律四篇,若是加上刑律,那特麼他就要背誦整個大明律了。

從他五歲開始入文華殿開始,這麼多年別不學,皇明祖訓每天一讀,就算他是個傻子也能背個一二三出來。

老朱將皇明祖訓看的比父子親情要重很多。

大概也是因為覺得自己老農出身,從小連本書都沒有,更不要說先生教學了,而至於什麼禮法那更是完全沒有,所以在方面,看的非常重。

別的都可以不學,皇明祖訓不學,那就做好被老朱棒打的準備。

“守章!”

“一,朕自起兵至今四十餘年,親理天下庶務,人情善惡真偽,無不涉歷。其中奸頑刁詐之徒,……”

“二,皇親國戚有犯,在嗣君自決。除謀逆不赦外,其餘所犯,輕者與在京諸親會議,重者與在外諸王及在京諸親會議,皆取自上裁。其所犯之家,止許法司舉奏,並不許擅自拿問。”

“今將親戚之家指定名目,開列於後:皇后家皇妃家,東宮妃家王妃家,郡王妃家駙馬家,儀賓家魏國公家,曹國公家信國公家,西平侯家武定侯家。”

……

“凡王所守者祖法。如朝廷之命合於道理,則惟命是聽;不合道理,見法律篇第十二條。”

背完。

朱棖偷偷瞄了一眼李魔頭。

這天將災難,防止打手,他必須要小心應對。

朱棖完全從李魔頭的表情中看不出自己究竟該被打幾下,突的一聲李魔頭道:“殿下伸手!”

“老師,學生守章背完了。”朱棖想伸不敢伸,李魔頭打板子是真的不會留情,這點他知道,都都囔囔的磨蹭。

“伸手!”李魔頭毫無表情。

朱棖剛把手伸出去,便是“啪!”的一聲雷霆炸響。

“嗷嗚!”

朱棖疼的只捂手,有種皮開肉綻的感覺。

“持守篇,繼續!”老魔頭面無表情,完全沒有半分停止的意思。

“凡吾平日持身之道,無優伶進狎之失……”朱棖要瘋了,這地方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郭英和方孝孺快跪了半個小時了,估計腿都麻了。

“凡王國宮城外,立宗廟、社稷等壇。宗廟(立於王宮門左,與朝廷太廟位置同)

社稷(立於王宮門右,與朝廷太社位置同)風、雲、雷、雨、山川神壇(立於社稷壇西)

旗纛廟(立於風雲雷雨山川壇西,司旗者致祭)、凡祭五祀(用豕一,祝帛、香、燭、酒、果),

凡正旦遣使進賀表箋,王具冕服,文武官具朝服。

凡遇天子壽日,王於殿前臺上設香桉,具冕服,率文武官具朝服,行祝天地禮。

凡遇詔敕至王國,武官隨王侍衛,不出郊外;

凡朝臣奉旨至王府,或因使經過見王,並行四拜禮。

凡王府文武官,並以清晨至王府門候見

凡親王每歲朝覲,不許一時同至,務要一王來朝,還國無虞,信報別王,方許來朝。”

朱棖腦袋完全不夠用了。

已經恨上了老朱羅裡吧嗦的制定那麼多的祖訓。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

老朱生氣了。

豐蘭計劃是一個需要整個大明王朝全部動起來才能執行的國策,即便要實施,也必須要朝廷執行詳細的計劃來執行。

可他無所顧忌的在鳳陽府發動了豐蘭計劃。

老朱認為可行,但生氣他的魯莽,又同意豐蘭計劃的實施,卻要他謹記此次給他記一個大過下次再犯就不是背皇明祖訓打四戒尺這麼簡單。

這是一個需要一層層剝開去深思的問題。

再看看一公兩候一將隨行,如果僅僅想到近乎能代表半個同知大都督府的名將隨行教他軍略武功,那就太膚淺了。

這可是四位可以隨時調動他附近所有州府縣、衛所、都指揮使司的人啊。

如果再剖析的深一點,一帥兩副一先鋒,四人隨時隨地能拉起一支平叛大軍。

好吧,老朱爸爸思慮周全,謝謝昂。

朱棖手心巨疼的背完了皇明祖訓。

快要被老魔頭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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