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前,來了一輛日本領事館的車,隨後從車上下來了一個穿著吳服的男人,戴眼鏡,中等身材,大約六十歲左右年紀.”

剛一來到一樓的咖啡廳,負責盯梢的吳世寶便快步走了過來,壓低聲音對李牆說道。

“一個人?”

“嗯,就一個人,進門之後就跟著三井物產的那個女秘書進電梯了.”

“好,我知道了.”

正說著,李牆便猛然察覺到有人從自己的身後經過,在留下一股若有若無的清幽香氣的同時,也將一張紙條不動聲色地塞進了李牆的手裡。

李牆則一邊繼續跟吳世寶閒聊,一邊不動聲色地低頭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內容,隨即便吩咐吳世寶繼續留下盯梢,自己則藉故離開了咖啡廳。

說是回房,但李牆卻並沒有乘坐電梯,而是走的樓梯,並且一口氣爬到了七樓。

相比其他的樓層,這層樓則要安靜了許多,畢竟這裡作為飯店的辦公樓層,一般是不對外開放的。

徑直來到走廊盡頭最氣派的一間辦公室門前,然而卻並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怎麼樣,還不錯吧?”

剛一進門,一個好聽的女聲便響了起來。

“還不錯,要氣派有氣派,要格調有格調,不過一個交通站而已,搞這麼大的陣仗,未免也太過招搖了吧?”

李牆皺著眉頭回道。

“這個呀,就叫燈下黑.”

那女人十分得意地說道,“這麼跟你說吧,我這邊越是招搖,就越安全.”

“這麼看來,跟你對接的情報人員想必應該是個有身份的人,而且級別不低,對麼?”

“幾年不見,你的洞察和推理能力還是那麼敏銳啊!”

李牆則聳了聳肩,半開玩笑地說道:“沒辦法,誰讓我有個好老師呢?您說對吧,南門老師?”

沒錯,眼前這間和平飯店的老闆不是別人,赫然正是當年教授李牆行為痕跡鑑定和邏輯推理學相關知識的我黨高階特工,南門瑛!“叫我瑛姐!”

南門瑛聽了立刻故意把臉一板,佯裝生氣地說道,“別總老師老師的,都把我給叫老了!”

“是是是,叫你瑛姐,這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說到這,也不知道為何,南門瑛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李牆竟莫名地感到了一陣恍惚,緊接著便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

李牆見狀趕忙上上前關切地問道:“瑛姐,你這是怎麼了?”

南門瑛則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一看到你呀,我就想起當初在大黑山上給你們特訓時的場景了,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就只剩下你跟小玉了,想想就……”說到這,南門瑛便已然紅了眼眶。

見此情景,李牆也不禁哽咽了起來,“瑛姐……”“好了,不說這個.”

南門瑛用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才繼續問道,“說到小玉,我聽說她上個月不但成功破譯了德國即將進攻蘇聯的密電,還記下了恩尼格瑪機的內部構造,並且還揪出了組織內部的叛徒,幾乎是超額完成了組織交給她的任務,可是後來怎麼就沒有聽到她的訊息了呢?不會是……”“放心吧,瑛姐,玉姐還活著.”

說著,李牆便將李寧玉等人被困在裘莊的十天的全部遭遇,詳詳細細地向南門瑛講述了一遍。

而直到聽到李寧玉在李牆的掩護下活著走出了裘莊之後,南門瑛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好,沒事就好.”

然而李牆卻依舊一臉的擔憂,“瑛姐,其實說心裡話,比起玉姐在裘莊的遭遇,我更擔心的是她的身體.”

此話一出,南門瑛那剛剛放下的心便立刻又懸了起來,“怎麼,她的哮喘病又加重了嗎?”

“不只是哮喘,我懷疑她已經感染肺結核很長時間了.”

“肺結核?”

聽到這,南門瑛頓時就變了臉色,要知道在這個年代,肺結核就是不治之症,不但致死率高,而且還會傳染,可以說只要得上就相當於被宣告了死刑,“十病九癆,十癆九死”可絕不是在危言聳聽,故而人們才會“談癆色變”。

“小玉這孩子,命怎麼這麼苦啊!”

沉默半晌,南門瑛才難掩悲痛地說道。

李牆則趕忙上前安慰道:“瑛姐,事已至此,你也別太難過了,我聽說美國那邊已經在全力研發治療結核病的特效藥了,所以我才想辦法把玉姐送了過去,但願能出現奇蹟吧!”

“走的時候,記得把小玉的地址留給我。

不,還是現在就寫好了.”

說著,南門瑛便從抽屜裡拿出了紙筆遞給了李牆。

李牆這笑著接過紙筆,一邊寫一邊問道:“對了瑛姐,剛剛門口來了一輛領事館的車你知道吧?”

“知道.”

“那車上下來的那個人……”不想南門瑛聽了卻神秘一笑,“猜猜看.”

“不會是我認識的人吧?”

“不但認識,而且還很熟.”

“瑛姐,這個時候你就別賣關子了,快點告訴我,那人到底是誰吧?”

南門瑛聽了也不再繼續賣關子,語出驚人地說道:“就是那個被你在冰城救過一命的現任日本外相,松岡洋右啊!”

“你說誰?松岡洋右?他不是正出訪蘇聯呢嗎?怎麼突然跑到奉天來了?”

“你看這下我這間和平飯店的作用不就體現出來了?那傢伙原本還在因為接連‘成功’出訪德國、義大利和蘇聯而得意忘形,日本駐美大使野村吉三郎就在近衛首相的授意下,與美國國務卿赫爾就‘日美諒解案’進行了會談,而美國就想要以這項議案使日本脫離三國同盟,而且日本陸軍方面也表示‘原則上接受’。

這對松岡來說無疑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而且更讓他感到憤怒的事,有關“諒解案”的報告,松岡是在從蘇聯回國的途中看到的。

身為外相的他,對此事竟全然不知,無論是近衛首相還是外務省內部都從未向他透露過半點風聲.”

聽到這,李牆才恍然地點了點頭,“外交上出現兩種聲音,這倒很是少見的一幕啊!這麼說,近衛首相把他給架空了?”

“不僅如此,據說,由於懷著對近衛在重大時刻廢棄外交一元化的約定的極度不滿,使得松岡對前來機場迎接他的近衛首相和大橋忠一外務次官等表示出了少有的冷淡。

甚至在機場上當近衛主動伸手來和他握手時,松岡還犯了禮儀上的大忌,竟伸出自己的左手。

雖說後來做了公開解釋稱是由於其在莫斯科為了向來到月臺的斯大林致謝從車上走下來時,右手指稍微擦傷一點,包紮了一塊紗布,所以才如此。

但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他故意拒絕與近衛握手的一種姿態。

也就是說,從近衛內閣廢棄外交一元化的約定的那一刻起,令人之間原有的信賴感和尊敬心情便已然蕩然無存,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彼此的不信任,以及輕蔑之情.”

“瑛姐,你這情報從哪來的?可靠嗎?”

老實說,即便是見過大場面的李牆在聽了南門瑛所掌握的情報之後,也不禁大吃了一驚,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對訊息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然而南門瑛卻是一臉的篤定,“當然可靠了,只不過這情報的來源嘛……我不能告訴你.”

“好吧,那瑛姐,這麼說你是覺得他的出現跟日本內閣改變了外交策略有關?”

不想南門瑛聽了卻並沒有做任何表態,而是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上個月八號,松岡拜謁天皇時曾經說過,如果美國加入歐戰,日本應該支援軸心國,進攻新加坡。

他預言,日本在華盛頓的談判將一事無成,如果談判竟能成功,那也只意味著要犧牲德國和義大利才能安撫美國。

並且堅決表態,如果發生這種情況,那麼他恐怕講不能繼續在內閣留任了.”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保住自己的外交成果了.”

“不錯,從這幾件事不難看出,此人對於自己一手促成的‘三國同盟’十分地看重,甚至已經到了偏執的程度。

所以,根據我的判斷,他此行很有可能是要利用手裡僅剩的一點權力,盡最大的努力保住他的外交成果.”

聽到這,李牆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但是很快便又皺著眉頭分析道:“看上去是這樣沒錯,不過他為什麼要大老遠地從日本本土飛到奉天,跟三井物產的社長在這裡見面呢?”

“難道說……他們在做開戰的準備,藉著德國進攻蘇聯之際北上趁火打劫,好分一杯羹?”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要是能在那之前將奉天兵工廠掌握在自己手裡,就將會成為一張強有力的底牌跟近衛內閣叫板了!”

“所以,我們決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南門瑛斬釘截鐵地說道,但是緊接著卻又有些猶豫了起來,“不過阿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德國進攻蘇聯的前提之上,你真覺得德國會背信棄義單方面撕毀《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對蘇聯發動突然襲擊嗎?”

“當然!”

李牆幾乎是脫口而出道。

“你就這麼相信自己的判斷?”

“不,我相信的是玉姐,堅信她已經成功破解了二代恩尼格瑪機.”

……是夜,南京西流灣8號,周佛海公館的書房裡。

“這晚了跑來見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看著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到自己面前的明樓,周佛海不免也有些緊張地問道。

“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剛剛收到的訊息,阿牆在奉天辦事的時候,無意間撞見了三井物產的三井社長在和平飯店秘密會見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重要的客人?會是誰呢?”

明樓自然不敢在周佛海的面前賣關子,趕忙繼續說道:“說來也巧,這位重要的客人阿牆竟然認識,非是旁人,赫然竟是現任日本外相,松岡洋右.”

“松岡洋右?他去奉天做什麼?莫非與之前密碼船上的那封德軍密電有關?”

“很有可能,一旦蘇德開戰,那麼作為三國同盟,日本勢必也要採取行動,屆時必然需要大量的軍火和補給作為支撐,只是讓我怎麼也想不通的是,這種事情再怎麼也不應該交到一個外相的手上吧?”

“說的沒錯,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儘快搞清楚那老傢伙到底在做什麼妖,然後才能對症下藥,坐收漁翁之利.”

“先生英明,只是阿牆那邊……要不要讓他暫緩行動,待事態明朗之後再……”“不,我倒是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回去之後,立刻給阿牆回電,要他務必見機行事,如有發現立刻彙報.”

“是!”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顧曉夢就拖著一臉倦容將剛剛收到的電文遞到了李牆的手裡。

“這麼快就收到了回電,看來周佛海對這件事還是蠻重視的嘛!”

一旁的海棠則忍不住問道:“電文裡怎麼說?”

“要我們見機行事.”

“完了?”

“可不完了嘛!別忘了我們可是來談生意的,不是來搞刺殺的!”

“話是這麼說,可問題是人家正忙著接待那個松岡洋右,根本就沒空見你,連面都見不到還見什麼機,行什麼事啊?”

不想李牆聽了卻嘿嘿一笑,“這個你就放心好了,山人自有妙計!走吧,下去吃個早餐先!”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海棠卻還是主動挎上了李牆的胳膊。

“曉夢?”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熬了一個通宵,我可得好好補個覺.”

李牆聽了嘴角便會心地揚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微笑,隨即便帶著海棠離開了房間。

然而兩人前腳剛走,顧曉夢就立刻跑回了房間,重新把耳機戴上,手指則飛快地按著電鍵,將一串串有著特殊含義的電碼傳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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