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天剛矇矇亮。

“湯姆號”賭船跟往常一樣,緩緩地開進了稅關碼頭。

碼頭上,香港銀行的運鈔車也一如既往地早早地在那裡等候。

時間不大,便滿載著賭船前一晚的收入大搖大擺地開出了碼頭,揚長而去……而就在運鈔車離開之後不久,始終躲在暗處偷偷監視的高木便立刻轉頭對手下問道:“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共計十隻箱子,絕對不是一條賭船該有的收益!這其中一定有鬼!”

“嗯,我這就回去向藤田長官報告,你去香港銀行,找到那輛運鈔車,不過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明白嗎?”

“是!然而就在高木跟手下在陰暗的角落裡制定下一步的計劃的時候,那輛滿載著整整十隻箱子的運鈔車便已然開出了碼頭區域,一頭扎進了一條又暗又窄的巷子裡。

車子就這樣在那猶如迷宮一般縱橫交錯的巷子裡開了足足十分鐘,才在一間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民房前停了下來。

不等車上的人下來,便有人推開院門從裡面走了出來,非是旁人,赫然竟是李牆。

“快!把這幾隻箱子搬進去,動作快!”

阿誠第一個從車上跳了下來,二話不說就催促著手下從車上往下搬箱子。

“怎麼樣?這一趟還算順利吧?”

李牆走到阿誠身邊一邊從煙盒裡拿出一根香菸遞給阿誠,一邊問道。

“一如既往,風平浪靜.”

說著,阿誠便從李牆的手裡接過那顆香菸,點燃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隨即又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道,“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你手上不是已經有了一張特別通行證了嗎?為什麼還要我幫你走私這些東西?”

不想李牆卻嘿嘿一笑,“你看看,連你都知道我有特別通行證了,就更別說76號和日本人了,這明裡暗裡指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呢!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陳老大那邊催得緊,我也不會硬著頭皮走這步險棋了.”

聽到這,阿誠才壓低了聲音問道:“我說,你這幾隻箱子可是蠻有分量,裡裝的都是什麼啊?”

然而李牆卻只是偷偷用手比了一個手槍的手勢,並沒有說話。

“他要這麼多那玩意幹嘛?”

“還能幹嘛?好好表現表現唄!你可能還不知道,之前李士群報復性槍決的那三個在押抗日分子,可都是上海站的中層幹部,戴老闆收到報告以後鼻子都差點氣歪了,隨即便發來一封急電將那陳老大給罵了個狗血淋頭,所以才求我幫他這個忙,看樣子是準備大幹一場了.”

“這樣也好,畢竟最近這段時間那些漢奸和日本人的日子過太舒服,這麼下去可不行.”

李牆聽了則有些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在我看來,只要採取行動,就會有暴露的風險,行動越是頻繁,暴露的風險就越大.”

“太悲觀了吧?”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另外,你也要多留一個心眼,雖然那個藤田芳政表面上對你很是信任器重,但是我敢打賭,他從來都沒有真正信任過你,不為別的,就因為你是中國人.”

“放心,我心裡有數.”

說話間,車上的箱子便已然搬得差不多了。

阿誠這才回到了車上,徑直向著香港銀行的方向飛馳而去了……而另一邊,李牆也沒有閒著,送走阿誠之後便立刻飛身進屋,跟阿平和楊醫生一起將那滿滿六隻箱子的武器彈藥化整為零,趕在天色大亮之前,先後分三批送到了李牆提前為陳恭澍在南市設定的安全屋。

“怎麼樣,駁殼槍一百四十支;彈夾二百餘個、子彈一萬三千多發。

這下夠用了吧?”

安全屋內,李牆一邊向陳恭澍展示著自己的工作成果,一邊說道。

“夠用了!”

看到那些槍支彈藥之後,陳恭澍便忍不住興奮地說道,“有了這些,我就能夠放開手腳,跟漢奸和鬼子大幹一場了!”

看著陳恭澍那一副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樣子,李牆便幾次開口想要提醒他幾句,不想對方卻只是隨口敷衍了幾句,實際上卻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多說無益,李牆也只能暗自嘆了口氣,告辭離開去上班了。

可就在李牆剛一走進政府辦公廳的時候,卻好巧不巧地跟秘書處的劉秘書撞了一個滿懷,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劉秘書“哎呀”一聲跌坐在了地上,手裡的檔案也散落了一地。

李牆見狀連忙第一時間將她拉了起來,緊接著一邊幫她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檔案,一邊關切地問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劉秘書,撞疼你了,沒事吧?”

劉秘書則連忙搖頭,“沒事沒事,明科長,剛剛是我太冒失了,走得太急沒注意看路.”

說完劉秘書便衝著李牆狠狠地鞠了一躬,然後才從李牆的手裡接過檔案,紅著臉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李牆則只是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然而李牆剛一回到辦公室,便立即將目光看向了劉秘書趁亂交給自己的那張紙條,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不見。

今晚七點,海軍俱樂部。

短短九個字,卻讓李牆感到十分的頭疼,因為他完全想不出高木為什麼要約自己見面。

於是當天晚上,李牆就這樣心情複雜地如約來到了海軍俱樂部。

“很準時嘛!明科長.”

李牆剛一走進俱樂部的大門,高木便立刻走了過來說道。

李牆則笑著回道:“這恐怕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了.”

“明科長過謙了,請!”

說完,高木便帶著李牆進了一間貴賓室。

“高木君,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繞圈子,你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好了.”

剛一落座,李牆便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聽說你們家的商會最新研發出了一種以中草藥為主要材料的面霜,並以此跟伊藤商會爭奪美妝市場,是麼?”

“想不到,高木君的訊息還蠻靈通的嘛!”

“這麼說,就是確有其事咯?”

“如果別人問的話,自然是絕無此事,但要是高木君問的話……”儘管李牆並沒有把話說完,那高木卻還是滿一地點了點頭,“明科長,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

說到這高木猛地話鋒一轉,“不過明科長,不是我潑你的冷水,以目前的局面來看,你們是鬥不過伊藤商會的.”

“不試試的話,又怎麼會知道結果如何呢?”

“不用試,你們鐵定沒機會的,除非……”“除非什麼?”

李牆追問道。

“除非我們聯手.”

“聯手?你是說,你要跟我聯手對付伊藤商會?”

“不,是聯手對付阿誠.”

“你的目標是阿誠?”

“不,不是我,而是我們.”

高木糾正道,“據我所知,自打上次伊藤商會倉庫失火,就一直仰仗著‘湯姆號’的收益勉強維持,所以一旦‘湯姆號’出事,那麼伊藤商會必然就會難以為繼,到時候恐怕連自保都難,自然就更沒有精力去遏制你們了.”

聽到這,李牆不由得眯了眯眼,“話雖如此,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很簡單,因為阿誠擋了我的路,我自然要想盡一切辦法予以清除!”

“懂了!不過這種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走漏了風聲,我們兩個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所以,必須制定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才行.”

“計劃你定,我負責配合,怎麼樣?”

“也不是不行,不過……”“那就這麼定了,回去之後你好好研究研究,等有了結果我們再討論具體的行動細節.”

說著,高木便看了一眼手錶,“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計劃的事就拜託你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相比之下,李牆卻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繼續在房間裡獨自一人枯坐了一個多鐘頭,才起身離開了海軍俱樂部。

……兩天以後,有槍有彈的陳恭澍便以一場發生在日管區鬧事的刺殺十分高調地宣佈了軍統鋤奸隊的迴歸。

而接下來的一週,陳恭澍手下的八個行動大隊更是一起出手,在其制定的“行動三原則”的指示下,把上海灘攪了個天翻地覆。

一時間不光是那些投遞叛國的漢奸,就連一向不可一世的日本憲兵,也不敢單獨出來了,即便出來也不敢穿軍裝,別說是晚上,就連白天,只有三五個抱在一團,能夠互相壯膽的時候才敢出來巡邏。

這下可愁壞了李士群和藤田芳政,然而兩人卻誰都沒有想到,就在那兩個傢伙還因為頻繁發生的暗殺事件而焦頭爛額之際,突然便收到了一個讓他們無比震驚的訊息:‘湯姆號’郵輪竟然被炸沉了!“阿誠君,虧我那麼信任你,還把‘湯姆號’交給你管理,可你呢?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竟然一問三不知?你是幹什麼吃的?”

辦公室裡,藤田芳政陰沉著一張臉,怒聲質問道。

而此時的阿誠顯然還尚未從如此重大的事件之中回過神來,面對藤田芳政那近乎咆哮的責問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半晌,才終於低著頭說道:“藤田長官息怒,‘湯姆號’被炸,屬下自然難辭其咎,不過請您放心,屬下一定竭盡全力,揪出幕後真兇,給您一個交代.”

“哼!這到還像句人話!”

藤田芳政依舊黑著一張臉,沒好氣地說道,“聽好了,從現在起,高木君將暫時接替你的一切職務,至於你,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到時候你還抓不到幕後真兇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是!卑職明白!”

說完便垂頭喪氣地離開了辦公室。

藤田芳政這才轉頭看向了始終一言未發的高木,問道:“說說吧!高木君,這件事你怎麼看?”

“從阿誠君的反應來看,不像是裝出來的,但也不排除此人有著過人的表演天賦,為了掩飾自己走私的事實,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鬧劇的可能.”

“如果是後者,那他又是如何發現有人在調查他的呢?”

藤田芳政眯縫著眼睛繼續問道。

“這個……屬下目前還尚無任何頭緒.”

此話一出,藤田芳政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卻並沒有說什麼,就讓他退下了。

然而高木前腳剛一離開,辦公室的門便響了起來,緊接著一個身影便推門走了進來,不是別人,赫然竟是剛剛才離開不久的阿誠,只是與之前不同,這一次阿誠帶了一個資料夾過來。

“阿誠君去而復返,莫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藤田芳政先是瞥了一眼阿誠手上的資料夾,問道。

“是的!”

阿誠也不隱瞞,索性應了下來,隨即便將那個資料夾恭恭敬敬地遞到了藤田芳政的面前,“藤田長官請看,這是一份船體破壞程度的調查報告。

根據爆破專家的現場檢視,‘湯姆號’上的爆炸中心店大概是在輪機室附近,如果把一艘郵輪比作人體的話,那麼這個這個輪機室就相當於整條船的心臟,故而卑職還特意在那裡安排了雙倍的輪值人員,所以卑職幾乎可以肯定,此次爆炸事件我們這邊一定有內鬼在配合對面的行動.”

“你的意思是說……”“沒錯!“湯姆號”上,有內鬼!”

“哦?”

藤田芳政聽了不由得眉毛一挑,“那依你看,這個內鬼會是誰呢?”

“卑職以為,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不宜妄下論斷,還請藤田長官見諒,不過就目前卑職所掌握的證據來看,高木君嫌疑最大.”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就在事發前一個星期,有人看見高木君跟監察科的明科長在海軍俱樂部密談了十五分鐘.”

“竟有這事?”

“千真萬確,當時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當然,也不能僅僅因為這個就斷定高木君就是內鬼,所以這件事卑職還會繼續深入調查.”

“好,那你就放手去查,不過有一條,就算查不到真兇,也要把隱藏在我們身邊的內鬼給揪出來,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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