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總領事館,赤木茂之站在一間並不起眼的辦公室門前,仔細地整理了一下軍裝,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敲響了辦公室的房門。

時間不大,一個低沉的聲音便從裡面響了起來,“進來!”

而即便已經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赤木茂之在聽到那個聲音之後,身子卻依舊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哆嗦。

可儘管如此,赤木茂之最終卻還是深深地吸了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赤木君,你又失敗了!”

那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儘管語氣中並沒有夾雜半點情緒,但卻已然讓赤木茂之如墜冰窟,如芒刺背了。

“卑職無能,請您恕罪!”

赤木茂之“啪”地打了一個立正,低著認錯道。

“我當然可以恕你的罪,否則也就不必大老遠地從本土跑過來見你了.”

那聲音繼續說道,“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這已經是第三次敗在那傢伙的手上了吧?”

“卑職……卑職……”“好了,既然想不出理由,就別把心思浪費在那些毫無意義的藉口上了.”

“是!您放心,下一次,卑職一定……”“有決心是好的,但是赤木君,有時候也要學會面對現實.”

說到這那人稍微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怎麼,你還在懷疑阿牆就是‘財神’?”

“是的!”

赤木茂之語氣堅定地說道,“卑職已經查明,勸業商會的魏會長就是財神小組的成員,只可惜被他們搶先一步滅了口,但這恰恰說明卑職已經接近了真相.”

“說下去!”

對面那人依舊語氣冰冷。

“為了進一步確認我的判斷,卑職已經在明公館裡安裝了大量的竊聽器,並對其進行了全天候監控。

而就在昨天,監聽終於有了新的進展.”

“什麼進展?”

“他似乎在暗中策劃了一個什麼計劃,並且馬上就要付諸實施了。

卑職以為,只要繼續嚴密監視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就可以知道他到底在謀劃什麼,進而識破他的真實身份!”

此話一出,房間裡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才緩緩開口,然而卻並沒有對赤木茂之的計劃做出任何的評價,而是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那件事你辦得怎麼樣了?”

“啊?”

赤木茂之聽了不由得一愣,“松岡先生……”“我問你那件事你辦得怎麼樣了?”

不等赤木茂之把話說完,那人便又重複了一遍,只是這一遍的語氣明顯比之前加重了許多。

“您……您放心,卑職已經暗中打通了所有關節,第一批大約三十個車廂的物資將於下個月六號起運.”

“具體的護衛工作呢?”

“您放心,整趟列車屆時將會被偽裝成一列普通的客運列車正常對外售票,當然,只有前面幾節車廂,而我的人也將會假扮成乘客登上列車,卑職也會隨行暗中保護.”

直到這時,那人的臉上才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微笑,“嗯,做得不錯,只要成功開闢了這條運輸線,你就是大功一件!”

說到這,那人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繼續說道:“啊對了,赤木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過你的家人了吧?”

此話一出,赤木茂之的心便不自覺地“咯噔”了一下,但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已經命人將你的妻子和孩子送到冰城去了,等你完成了這個任務,就能和他們團聚了.”

赤木茂之也不傻,當然知道那人之所以這麼做,無非就是在用自己的家人做人質,以防止自己半路上動什麼歪腦筋,故而即便心裡十分的不爽,卻不得不表現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說道:“多謝長官體恤!”

而那人顯然也十分精通御下之道,威脅過後便開始對他畫起了大餅,“赤木君,不要怪我,我這也是逼不得已,放心,只要你對我忠心,我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另外,我不妨提前向你透露一個機密,近衛君很快就會重掌內閣了!至於阿牆君……”說到這那人又頓了頓,然後才在那赤木茂之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緩緩說道:“還是停止對他的調查吧!因為你已經輸了.”

……幾天以後,明公館的門前便搭起了一座靈堂。

明堂抱著骨灰盒,在兩旁親友們的注目下走了進來。

明鏡坐在椅子上,傷心地哭著。

當然,她這一哭並不是在演戲,而是一想到明臺就要跟自己分別,就沒來由地感到傷心,於是便哭得十分地自然,就連一直躲在遠處暗中觀察的汪曼春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

可即便如此,在場所有人之中哭得最慘的,卻不是她,而是阿香,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彷彿連心都哭碎了。

“大妹,明臺的後事我已經替他辦了,你就放心吧。

世事無常,你多保重.”

明堂眼含熱淚,一邊說一邊將那隻裝著明臺“骨灰”的盒子遞到了明鏡的手上。

明鏡則一把抱住“骨灰盒”,淚如泉湧,“明臺啊,你怎麼捨得姐姐啊,明臺.”

阿香也痛哭道:“小少爺,我不相信,小少爺不會死,我不相信……”“阿香!”

眼看著阿香越說越是激動,一旁的李牆終於忍不住責備似的瞪了她一眼。

明堂則趁機對明鏡說道,“要我看,葉落歸根,明臺的親孃不是埋在蘇州老宅嗎?不如,就把明臺送回蘇州吧,就埋在他親孃旁邊,也算是讓他們母子團圓了.”

明鏡聽了則先是一愣,隨即便流淚答應了下來。

“還有什麼要跑腿的事就知會一聲,別怕麻煩.”

明鏡帶著哭腔道:“謝謝大哥.”

“車票的事我來安排,到時候,我通知你,你好好保重.”

說完,便帶著阿牆招呼起了前來弔唁的客人。

於是接下來的整整七天時間,明公館內的哭聲都沒有斷絕過,甚至離著老遠都能聽到。

那場面簡直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而這期間,還發生一個小插曲。

那就是靈堂搭建起來的第二天,明樓便帶著汪曼春前來弔唁,可是卻連大門都沒進,就被暴怒之下的明鏡當著所有親戚朋友的面和報社記者的面給轟了出來,不到一天的功夫便見了報,很快便在上海灘穿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了。

又過了幾天,就在李牆好不容易忙完了明臺的“後事”,回來上班的第一天,就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姜小姐?!這麼久沒有你的訊息,我還以為你早已經離開上海,想不到還能在這見到你,該不會是想回來上班吧?”

對面的姜箏則笑了笑,“即便我想,明科長也不敢收吧?”

“為什麼不敢?讓堂堂伊藤商會的會長做自己的下屬,說出去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不是嗎?”

此話一出,姜箏非但沒有表現出半點驚訝,反而露出了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看來我猜的沒錯,你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只不過你到底是設麼時候發現的呢?”

“這個嘛……”李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應該是你為了配合南造課長設計阿誠,偷偷殺害了孤兒院的院長嬤嬤的時候吧!”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那姜箏卻依舊還是大吃了一驚,“既然你那麼早就已經識破了我的身份,那為什麼……”“為什麼沒有拆穿你的偽裝,是麼?”

姜箏點了點頭。

“理由很簡單,因為拆穿你,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欣賞你的能力.”

“是嗎?那小女子還真是受寵若驚啊!”

說著便主動向李牆鞠了一躬,恭聲說道,“儘管你早就已經知道了,但我想我們還是有必要正式的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山崎,山崎美智子!還請明科長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當,山崎小姐,我想你還是說說你此行的目的吧!”

山崎聽了不由得笑了笑,“明科長還是那麼直接。

不過這樣也好,那我就直說好了,我這次來,就是想以伊藤商會的名義,全面接手明家在上海的生意.”

聽到這,李牆卻有些哭笑不得,“山崎小姐,我想你應該是找錯人了,我只是明家的侄少爺,生意上的事我可做不了主……”“不不不不!”

然而不等李牆把話說完,山崎便立刻搖晃著手指打斷了他,“明科長,咱們當著明人不說暗話,你還真以為我不知道,現在的明家基本上就已經是個空殼子,而原本的產業,卻早就已經被人偷偷轉移給了勸業商會,我說的對嗎?”

“山崎小姐,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尤其還是關係到本人名譽的事,還請山崎小姐在說這樣的話前,能夠更加慎重一些.”

“好,既然這樣的話明科長不願意聽,那我可以不說,但是希望你能明白,我這次可是帶著極大的誠意來的.”

“誠意?”

此話一出,李牆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那就讓我看看你帶了多大的誠意好了.”

聽到這,山崎便忍不住笑道:“想不到明科長還如此善變啊?剛剛不是還口口聲聲說生意上的事自己做不了主,怎麼轉眼的功夫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呢?”

然而面對山崎的冷嘲熱諷,李牆卻面不改色,口中還振振有詞地說道:“山崎小姐不要誤會,我們現在談的可是勸業商會的業務,與明家何干?”

那山崎也不傻,自然聽出了李牆的弦外之音,於是立刻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即便拍了拍手,緊接著便有四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壯漢各自拎著一隻皮箱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言不發地將手中的箱子放下之後便退了出去。

山崎有些吃力地將其中一隻箱子拿到李牆面前開啟,裡面竟然裝滿了金燦燦的金條!“怎麼樣?我想這樣的誠意,應該能夠打動明科長您了吧?”

而李牆則先是貪婪地看了那箱金條一眼,隨即卻又不禁嘆了口氣,搖著頭說道:“山崎小姐,這金條雖好,但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明科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實不相瞞,在你之前,還有一個人也因為同樣的理由找到了我,至於那個人的名字,我想我不說你應該也知道.”

“是誰?中島成子?”

然而李牆卻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無奈地把兩手一攤。

“明科長,別怪我說話直,你想兩頭都不得罪的心思我理解,但是這世上哪有那樣的好事?我勸你還是儘早看清形式,這樣才能及時做出正確的選擇,否則到時候,恐怕你會把兩邊都得罪得一乾二淨!”

“山崎小姐言之有理,說到底,我還是比較傾向於跟你合作的,只不過如果你搞不定另一邊的話,那麼即便我有心跟你合作,也會被他們想方設法地搗亂破壞的……”“這麼說,你是打算等我和她之間有了結果之後,再做決定咯?”

山崎陰沉著臉說道。

李牆則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當時跟她也是這麼說的吧?”

聽到這,李牆便展顏一笑,“山崎小姐,我也是逼不得已,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好一個小心駛得萬年船。

放心,她在上海已經待不了多久了。

只要她一走,南造雲子和汪曼春自然也就不足為懼了.”

“是嗎?看來山崎小姐這次是胸有成竹啊!那我就祝你旗開得勝,馬到功成了!”

“告辭!”

說完,山崎便轉身就向外走。

然而剛走兩步,便被李牆給叫住了,“等一下,山崎小姐,你的箱子.”

“就放在這裡好了,我送去的東西可從來都沒有收回來的習慣.”

儘管心裡清楚這些金條不是那麼好拿的,但是李牆卻依舊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那好吧!不過這話我可說在前頭,這些金條可是你寄放在我這裡的啊!”

“隨你!”

說完,山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就在那山崎離開之後,李牆便看著那些金燦燦的金條,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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