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二十八罈子酒。

皇上有意半下午就將他召進宮,晚飯沒吃,喝酒的時候只吃了幹辣椒。

從在御書房的時候,鬱宴這胃裡就火燒火燎的難受,現在更是疼的像是有一把剪子在裡面橫衝直撞的戳。

頭疼欲裂,天旋地轉的,鬱宴從平躺的狀態緩緩的變成側臥團縮,劇烈的胃疼讓他全身冷汗一潮一潮的襲上,縮在那裡,忍不住的哆嗦,停都停不下來。

按照慣例,皇上會讓人送一碗醒酒湯過來。

但那醒酒湯一定是冰涼的。

皇上故意召了顧珞來,除了御書房問話試探鬱歡的病情,另外怕就是想要讓他得罪得罪顧珞吧。

他每次初一十五進宮,守在這裡的御醫,哪一個沒被他發洩式的教訓過。

皇上這是唯恐他身邊敵人少了。

頭疼的快炸了,鬱宴閉著眼睛又將身體緊緊的縮了縮,躺了好半天不聽見外面的動靜。

那蠢東西呢?

皇上既然讓顧珞進了這偏殿就絕不會讓她輕易離開,怎麼這麼久都不端了醒酒湯進來。

難道是因為那醒酒湯太過冰涼,那蠢東西心疼他的身體,在外面和送醒酒湯的人吵起來了?還是她非要去給他親自熬一碗藥?

在床上躺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聽不見外面的動靜,鬱宴有點不放心,他妹妹好容易有個能陪著的大夫了......

真是不讓人省心。

咬牙撐著起身,拖著一身冷汗和還在打哆嗦的身體,鬱宴弓著腰扶著牆,勉強撐著走到門口。

然後......

被他惦記的顧珞,正腮幫子鼓囊囊的坐在大殿前的臺階上不知道吃什麼呢。

雙手背後撐著地,仰頭看天上的星星。

聽見動靜,顧珞回頭,一眼看見披頭散髮紅著眼跟只鬼似的鬱宴,嚇的蹭的從臺階上蹦起來,瞪著眼睛看了鬱宴一瞬,彷彿確認了他是人不是鬼,才道:“你是想吐嗎?”

鬱宴看著顧珞,氣的胃裡更疼了。

他在裡面生不如死,她在外面大快朵頤?

這人沒有心嗎?

她就不知道他喝了那麼多酒難受嗎!

盯著顧珞鼓起來的那一小點腮幫子,鬱宴咬牙切齒道:“你幹什麼呢!”

手抓著門框,因為身體哆嗦胃裡難受,手指用力到骨節發白,頭重腳輕實在撐不住,一句話問完,鬱宴閉了閉眼,順著門框撲通就出溜到地上。

顧珞讓他這突然一倒又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朝後躲避一下,定睛一看這人只是老老實實靠著門坐地上了,這才鬆了口氣,“你喝了那麼多酒不在床上睡著怎麼出來了?”

這話問的鬱宴胃疼加重十倍,閉著眼緩了緩神兒,“你從哪來的吃的?”

“我今兒進宮當值,怕夜裡餓,提前帶了點。”

鬱宴:......

你還真是有備無患啊!

顧珞想起御書房那場景,“你要吃點嗎?你放心,我絕對不是在討好你,也絕對不是想要趁你醉酒要佔你便宜,我就是,單純的,問一句。”

鬱宴:......

打死他也不會吃這女人的一口東西。

要吃那除非是胃裡難受的不行!

“都有什麼?”

顧珞蹲在地上開啟藥箱的蓋子,“有一小壺熱牛乳,有三塊發糕,有一包綠豆糕,還有半個蘋果,四顆烏梅糖,兩隻小籠包......”

喝了二十八罈子酒現在頭疼的快原地斷氣的鬱小王爺,硬是在這一串報菜名的震撼中,沒忍住竭力撐開眼皮朝顧珞投去驚愕一瞥。

“你是進宮當值了?”

顧珞點點頭,“長夜漫漫啊,而且我得罪過二皇子,得罪了明瑞公主,總得準備著點呀,吃飽了才有力氣抗住她們對我的折磨,活著多不容易啊。”

說著,顧珞將放著熱牛乳的小皮水袋從藥箱裡取出來,“你喝點牛乳?這個對胃好,你喝了那麼多酒......你放心,我絕對不是因為對你居心不軌才給你這個。”

“廢話真多。”鬱宴皺了皺眉,聲音虛的有點發飄,“拿過來吧。”

從他十二三歲起,每逢初一十五進宮都是一趟折磨,春夏秋冬的,哪個夜裡會有吃的,莫說吃的了,冬日的夜裡,連個火盆和棉被都沒有。

接過顧珞遞上來的熱牛乳,鬱宴一時間心裡滋味萬千。

他在這宮中的夜裡吃的第一口東西,竟然是顧珞給的。

哆嗦著手拔開皮塞,一口牛乳灌入口中,溫熱的液體順著流入胃裡,那種暖暖的感覺頓時緩解了胃裡的灼熱刺痛,鬱宴像一個久渴的人,閉著眼咕咚咕咚仰頭將那一小皮袋的牛乳全灌了進去。

最後一口可能喝的有點急,沒忍住嗆了一口,咳嗽起來,半口牛乳全都噴灑出來,落了一衣袍,他抬手用衣袖隨意擦了擦嘴。

顧珞看著他,這慘樣子哪有平時半點風光。

喝完了牛乳,身體得到一點緩解,鬱宴靠在門板上緩了幾口氣,“他們沒給你送醒酒湯?”

顧珞看了一眼被她放在地上的醒酒湯,“送了,我見你睡著就沒打擾你。”

醒著的時候都是兇巴巴的,睡著了,尤其是酒後睡著了,要是再給她叫醒,那不得跳起來殺人啊。

她幾條命啊敢去惹這位小爺。

“你想......”

顧珞頓時信誓旦旦保證道:“你放心,他們怎麼送來的我就怎麼放在這裡,我沒開啟過,一口沒碰過,原裝的!”

鬱宴後半句話直接被堵了回去。

他想說,你想問點什麼嗎?就今兒晚上的事。

但顧珞這樣子,明顯是什麼都不想問的。

不知道為什麼,鬱宴感覺有點失落,他自嘲的勾起一點嘴角,譏誚的笑。

這世上,誰會關心他呢?

除了鬱歡和蕭嘉遠,沒人了。

喝了那麼多酒,剛剛冷汗裹了一身,現在胃裡舒服點了,冷汗沒了,鬱宴撐著地艱難的起來。

顧珞見鬱宴往外走,走的一步三晃的唯恐他再一頭從臺階上栽下去,明兒自己在被皇上治一個看護不利的罪,猶豫一下上前準備扶鬱宴一下,“你是要現在出宮嗎?怕是宮門已經關了。”

鬱宴偏頭看顧珞,目光落在顧珞扶上來的手上,“我要去茅房,你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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