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織看著孟繁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憤懣,表情非常的豐富多彩。

她默默把放在桌上的饢拿過來喂到孟繁嘴邊,小聲說:“要不你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等會兒我陪你一起想。”

“沒胃口,吃不下。”孟繁偏過頭,很抗拒喂到嘴邊的食物。

溫織哄著:“這是饢。”

孟繁忍俊不禁:“我知道這是饢。”

溫織又說:“好吃,管飽。”

孟繁被溫織這一本正經哄她的樣子逗笑。

她只好接過那個比她臉大兩圈的饢,就著邊緣咬一口,囫圇說:“好久沒吃到這麼正宗的饢了。”

“是吧。”

見孟繁終於進食,溫織心裡也踏實多了。

這個饢,孟繁只吃了四分之一,吃到後面孟繁有些反胃就沒吃了。

溫織去給倒了一杯水來,以為孟繁喝了水會好受一些,誰知剛喝完水沒一會兒,孟繁就去廁所吐了。

聽著那嘔吐聲,溫織心揪成一團,自責不已:“完了,我不該非讓她進食的。”

她好心辦壞事了。

幾分鐘後,孟繁頂著一張略顯蒼白的臉從衛生間出來:“還是吃多了,我就應該只嘗一口。”

溫織蹙緊了眉頭:“孟繁,你的狀態看起來好差。”

“別擔心,我身體好著呢。”孟繁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剛才吃完就吐的反應嚇著溫織了。

這會兒她即使自己難受,也還是想著要把溫織安撫好:“我就是太久沒來梨城,水土不服,休息一晚上就好了,你等著看,我明天肯定活蹦亂跳。”

這話本是安撫溫織。

可溫織越聽,眉頭擰越深。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天,等孟繁又重新睡下後,溫織這才離開去找商鶴行。

她對紅房子還不熟悉,又不敢到處亂走,沒找到商鶴行,她只好去外面。

梨城暮色,要到晚上十點才慢慢降臨,現在還不到六點,天色像平時的下午一樣日光正好。

溫織將頭巾裹在頭上,再繞半邊臉遮住,這樣就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在外面。

“表嬸。”

身後傳來一道喊聲。

聽那吊兒郎當的語氣,溫織就猜到是韓煜。

她轉身,心說果不其然:“我裹成這樣你都能認出我,一定是牧羊的事情讓你印象太深刻。”

韓煜本是笑著走過來的,聽到那句牧羊,神經被戳了一下,立馬就笑不出來了。

他走到溫織身側:“主要是表嬸你氣質綽約,沉魚落雁,我想不認出都難。”

溫織:“馬屁精。”

“哪裡哪裡,都是實話。”韓煜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溫織面紗下的唇角也揚得老高。

這時韓煜問道:“孟繁怎麼樣了?”

“不太好。”溫織揚起的嘴角落下去。

韓煜嘖了聲搖頭:“水土不服這麼嚴重啊?我聽說她以前來過很多次梨城,以前是怎麼過的?”

溫織也不知道,她現在心情低落,沒再搭韓煜的腔。

“表嬸?”

“表嬸你怎麼不搭理我了?”韓煜是真的無聊。

但溫織還是沒搭理他。

韓煜撇撇嘴,沒經過大腦思考的話突然脫口而出:“表嬸,其實我真的很好奇表叔是怎麼看上你的,他那個閱歷不應該啊,明明你除了長得稍微好看些,其他方面跟微月姐比起來差……”太多了。

溫織倏地扭頭看向韓煜。

話至半截,韓煜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內心滿滿的求生欲使然,最後那段話他硬是嚥了回去。

不過……他咽沒咽回去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溫織已經聽到了那句話裡最關鍵的名字。

“微月姐?”溫織挪了半步靠近韓煜,笑眯眯問:“她是誰啊?”

韓煜還以為溫織會生氣,沒想到她居然問他,謝微月是誰!

嘁,溫織怎麼不可能認識謝微月。

肯定是在考驗他。

“其實我跟微月姐也不是很熟。”韓煜表明立場,“你才是我認定的嬸,唯一的嬸。”

溫織呵了聲:“不熟悉,但又喊微月姐,你讓我信哪個字?”

韓煜暗罵自己這張臭嘴,又沒管住。眼前這女人鬼精鬼精的,要是又惹她生氣,就怕最後一隻牧羊犬也沒了。

該認慫時得認慫,韓煜立馬對溫織奉上嬉皮笑臉:“謝微月她雖然愛慕表叔,可感情這種事情,必須得雙方有意,所以單相思註定沒結果,還是表嬸好,表叔那麼喜歡你,我真羨慕。”

溫織瞅著韓煜:“你羨慕什麼?”

韓煜:“呃……”

瞧他這嘴巴,怎麼能說是羨慕!

算了,討好不成,還是先溜吧。此地不宜久留,指不定轉身又碰到表叔了!

當韓煜轉身,整個人徹底石化。

果然人不能老是做各種設想,想著想著就容易成真了。

這不,表叔真來了。

韓煜臉上的表情比吃了屎還難看。

溫織還沒解惑,沒打算就這麼放韓煜走,尤其是韓煜挑起的那個話題:“你等等,你剛才說我不如謝微月,那個謝微月在追商鶴行嗎?”

話落,氣氛陷入了一片死寂。

溫織問完這句話後,也看到走來的商鶴行,不過她很淡定,因為心虛到想死的人只有韓煜。

韓煜:“表叔你聽我解釋……”

溫織:“是他先說的,他說有一個叫謝微月的女孩在追你,還說那個女孩很優秀。”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只不過韓煜的聲音被溫織的話蓋過後,他就感覺嗓子被糊住,發不出聲音了。

他知道,他完了。

商鶴行清冷的眸光掃過韓煜:“很閒是吧?”

“沒有沒有,其實我很忙,”韓煜頭皮發麻也不忘嘴角揚笑,“我就路過,順便跟表嬸聊了幾句。”

商鶴行:“聊什麼?”

“聊……”韓煜嘴癟著:“聊人生。”

商鶴行又問:“誰的人生?”

這種沒有明顯怒意,卻又壓迫感十足的氣場,讓韓煜非常直觀地感受到,什麼是活到頭了。

他現在就是!

“商先生,他應該也沒有亂說吧?”溫織忽然開口,但稱呼換了。

換成了那聲疏離的商先生。

商鶴行沒回答,但覷著韓煜的眼神裡淬了寒意。韓煜心頭咯噔一聲,會意後立即轉身:“我去找找羊群在哪個方向。”

說完就溜了。

商鶴行轉身面向溫織,臉上無異色:“孟繁如何了?”

溫織:“你還沒回答我呢。”

商鶴行繼續岔開話題:“給孟繁帶去的饢,她吃了嗎?”

溫織堅持不被他的話題帶偏離:“商先生,你還沒回答我呢。”

她就是要一個他親口給出的解釋。

她得弄清楚謝微月在她跟商鶴行之間是什麼樣的存在。

“她不重要。”這是商鶴行給出的回答,很簡略,沒多餘的解釋。

溫織直接問:“你們在一起過嗎?”

“沒有。”這也是他的解釋,很簡潔。

溫織抿緊唇角,側過身對著他。

這是不信,且不打算搭理他的意思。

因為他的解釋太簡潔了,沒有說服力,不足以讓她信服。

商鶴行見她生悶氣,喟嘆說道:“我跟謝微月沒有任何關係,更沒有在一起過,旁人若是提及她和我,不過是長輩們認為的般配,但我跟她從未有過任何超出朋友以上的任何單獨接觸。”

這次的解釋,他說得極其認真,也不再像剛才那般簡潔。

溫織側過身來:“怎麼現在又解釋得這麼清楚了。”

商鶴行:“因為這個人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和接觸,也就沒什麼可說的。”

溫織面上淡定,心裡邊喜滋滋的:“我知道了。”

剛才聽韓煜那話的語氣,還以為那位謝小姐也是商鶴行的前任。

而且聽韓煜的語氣,那位謝小姐很優秀,是所有人都認可的存在。

那……她呢?

她跟商鶴行在一起受大家認可嗎?

溫織忽然又想到韓煜上午說過的那句話,韓煜以為她跟那些人說的一樣,很有手段才攀上商鶴行。

大概就是她一無是處,只是憑藉美貌和心機手段勾引商鶴行,然後成功上位的花瓶。

心機、手段?

溫織搖頭嘆息,沒恢復記憶之前,她也不好對以前的自己做太明確的評價。

畢竟她可是早就在日記裡非禮過商鶴行的人!

“有一件事。”商鶴行的聲音傳來。

草原上的風吹來,吹掉了溫織頭上的頭巾,濃密的鬈髮隨風飄起幾縷。

溫織回過神,抬手拂開臉上的髮絲,望向他:“什麼事?”

商鶴行說:“明早外公會來。”

溫織愣了幾十秒,這幾十秒的時間她想到的是從孟繁那知道的一些故事。

商鶴行的外公和外婆晚年分居的故事。

聽說他外公這次不會來,因為外婆始終沒原諒他,死也不想見他。

這麼遠的梨城,這麼大的歲數,根本經不起長途飛行的折騰,以及從下飛機到紅房子的這段路,全都是坎坷。

沒想到老人家居然還是來了。

商鶴行說:“外公這次若是能順利趕到,今後應該不會再回白市。”

溫織明白商鶴行的意思,老人年紀太大了,經不起來回折騰。

“溫織。”他低聲喊道。

溫織回應他一聲,然後問:“你要說什麼?”

商鶴行沉默片刻,抻手將溫織拉入懷裡,風將她脖子後的頭巾吹起來,纏繞在他臂彎上,鮮豔的紅色,與他的黑色衣服映襯。

“或許這是註定的,我們也是。”他說道。

溫織面露疑惑,她好像沒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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