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國恨家仇,一邊又是萬民安樂,再就是蕭煦畢竟是蕭宴的叔父,可見蕭宴選擇之難。

這是個哈姆來特似的悲劇,周生辰只好安靜等待他的情緒穩定。

但無論怎麼說,蕭宴都堅定決心要報父仇。

“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再加上他辱我母后,誆騙萬民,篡位得了天下。”他恨恨地說道,“我若不能報得此仇,上不能對得起父母及歷代祖宗,下對不起天下百姓!”

周生辰沉默地聽著,許久才再次問道:“皇子想要怎麼報仇呢?”

是啊,別說報父仇,就是蕭宴自己,也只能忍辱偷生,隻身熘出南蕭。

低頭嘆氣良久,蕭宴抬頭看向周生辰。對視之後,他拜伏在地,口中說道:“殿下英武仁德的名聲傳滿天下,在下若能得到殿下的援手,甘願以死相報!”

周生辰趕緊攙扶起他,也是嘆氣:“非是小弟不相助,可我也是立了誓言,不敢輕易發兵。”

蕭宴呆愕片刻,喃喃地說道:“如此說來,有關殿下誓言的傳聞,都是真的了。”

周生辰默默地點點頭,蕭宴再是長嘆不已。

稍後,他再用懇求的眼神說道:“殿下,我們既然結拜為兄弟,難道你真就忍心,看著我做一輩子和尚而亡於世間嗎?”

蕭宴胸懷大志,再加上父仇的原因,可謂是體內火力十足,不甘心就此熄滅。可他又的確想不起誰還能幫助,只好無奈地這樣說道。

周生辰不再說話,只是低頭不語。

旁邊馬廄裡的戰馬,似乎聽懂了這兩人的對話,顯得都是焦躁不安。或者打個響鼻,或者嘶鳴幾聲,再就是蹬踏大地不斷。

這聲音更加激發了蕭宴的激情,令他難以安定:“殿下,非是蕭某有意挑撥——你即便立下了誓言,又哪怕是立下了更多的誓言,可那些人怎麼會信任你呢?!”

周生辰心中暗喜,但仍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之前的暫且不提。你列陣江北,橫掃弋陽郡、汝陰郡、淮陽郡,突襲鍾離,再圍困壽陽;後來轉戰千里,平定六鎮治亂,突襲青城、水淹匠州、鏖戰碩州,六出岱州,威震太原郡……”蕭宴激動地說道,“這樣的大功,哪個皇帝還能再賞什麼,哪個皇帝還敢留你啊!”

說罷,他拜伏在地,又是大哭起來。

周生辰如同凋塑一般,一動也不動,但心裡早已如同海濤翻滾巨浪。

“非是本王不願意助你,實在是不忍萬民為此流離。”周生辰默默地說道。

蕭宴聽他語氣有了緩和,連忙抬頭說道:“真若殿下能借我帶兵南下,必不敢毀傷百姓基業。那個賊人對百姓也算仁厚,又也識趣。若見天兵到來,必會舉白幡赤膊以降!”

見周生辰仍是不語,他再接著低聲說道:“南蕭平定,我必揮師北上,來救殿下!”

聽了他的話,周生辰不禁笑了:“本王用你來救?”

蕭宴頓覺詫異,旋即猜測到了什麼:“殿下的意思,”

“天下事由天下人來定。蕭兄方才所言,其實已經說明白了的。”周生辰笑道。

蕭宴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容,自己一時沒能轉過彎來。

周生辰卻也不再多說,起身告辭離去。

蕭宴獨自坐著發呆,暗自回想著與他的對話。

不知什麼時候,鳳俏再坐回他的身邊,開口問道:“就說你是個假和尚,也不念經,只是發呆。”

回過神來,蕭宴再和她隨口說著什麼。鳳俏見他心不在焉,只得說道:“你去一邊睡去吧,本將軍就在旁邊坐著看護你。”

聽了她的話,蕭宴不禁笑道:“我不會逃跑的。你若不放心,可以用鐵鏈把我拴在馬樁上。”

“你是殿下的朋友,我怎麼能這樣對你?即便我麻煩一些,也只好如此了。”鳳俏雖然也是睏倦,但還是這樣說道。

蕭宴聽得感動,只好走去一邊。倒臥在乾草堆上,他的腦海自然還是不能安寧,而繼續想著周生辰的話。

忽然,他閉著的眼睛不禁睜開,心裡似乎明白了周生辰的意思:若是能夠幫蕭宴報了大仇,蕭宴應該擁立周生辰才對!

為這個想法,蕭宴的身子不禁一震。南蕭畢竟是先帝等歷代皇帝打下的江山,為報仇而轉送給周生辰?

周生辰不是堅心要忠誠於北陳嗎?更還立誓不娶妻妾,不留子嗣?

……

這些問題困擾著蕭宴,使他的心情難以安定下來。

周生辰若是背誓,先不說天下諸侯討伐,那豈不是先令天下人恥笑嗎?

以他的為人,應該不會這樣做。可他又很明顯地表明瞭要得到南蕭的意思。

蕭宴思慮再三,終於大致明白了:無非兩點,其一就是周生辰不滿,更還擔心受到加害,而不得不心存長遠的謀劃;其二,就是他或許要去到南蕭,避開北陳的加害。

無論怎麼說,周生辰要得到南蕭是一定的。

蕭宴進而想到: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正好揮師北上,奪下北陳的疆土,仍然既算是滿足了自己的心願,也算是沒有愧對祖輩;而周生辰哪怕是做了南蕭的皇帝,卻也會因為他仁德愛民,而不值使江南百姓受苦……。

思前想後,蕭宴仍是難以決定。

鳳俏在那邊獨坐,偶爾看過來。見他輾轉反側,她不禁笑道:“蕭將軍若是睡不著,我倒還可以陪你再說會兒話。”

蕭宴只得笑著坐起來,到近前再坐在她的身邊。因為心裡有了見解,他就把話題多往小南辰王那裡引去。

提到小南辰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鳳俏,自然有無數的話題和溢美之詞。

從他行軍作戰的勇勐,再到他仁厚對待百姓和下屬,她說得興致盎然。

蕭宴聽得極為耐心,甚至不放過他對軍中普通士卒的關懷,以及對從官貴望族到普通百姓的寬厚體貼。

兩人暢談了許久,鳳俏終於忍不住說道:“好了,先不說了。你若想聽,我明日再給你講。你終究是才來到這裡,要多休息的。”

蕭宴見她很關照,再次感謝後,走去一邊躺下。

這次,他因為內心安定而很快入眠了。

黎明時分,雄雞報曉的時候,蕭宴揉著眼睛坐起來立刻為自己的粗心,感到後悔不已。

只見鳳俏坐在牆角里,懷中抱著一柄腰刀,正在打著瞌睡。和她交流的甚為歡洽的蕭宴立刻羞愧不已,輕輕地起身近前。

鳳俏聽到了這個細微的動靜,立刻握刀在手,警惕地睜開了眼睛。

蕭宴連忙施禮賠罪道:“在下原本是囚犯,卻讓鳳將軍如此辛苦。”

鳳俏見並不異常情況,先是鬆了口氣。嘴裡說著“無妨”,她要起身的時候,卻因為腿腳已經麻木而沒能站起來。

蕭宴趕緊上前攙扶,鳳俏卻為此感到了難為情。

常年在軍伍中生活,她與一眾男性將領、士兵們相處融洽,更還打得火熱。從來沒有這種羞赧心情的她,為當下的異樣心思覺得詫異。

“好了,本將軍這就帶你去吃飯。”鳳俏說著,把腰刀送回刀鞘,邁步向前走去。

蕭宴見她說得還是大氣,但臉上已是帶著羞紅,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兩人各自盥洗後吃了飯,再一起去拜見小南辰王。

周生辰安然端坐,對他二人說道:“蕭兄不必再去馬廄。”

蕭宴還要拒絕,卻又想到鳳俏因為看護自己更是辛苦,而一時難以決定。

“來,本王帶你去看看,不知道蕭兄是否滿意。”周生辰笑著說罷,起身向外走去。蕭宴和鳳俏雖然不明所以,也趕緊跟上。

走過漼時宜所住的那個院子,正好她要來行晨昏禮而遇到。幾人隨即一起前行,到了旁邊的一個小院落。

推門進去,周生辰帶著幾人到了正堂門口,指著屋門說道:“請蕭兄自去檢視,若是不滿意,本王再給你重新佈置。”

蕭宴帶著滿心的疑惑,和鳳俏一起走入室內。

正堂乾淨整潔,與尋常屋舍佈置並無差別,也是桌桉椅子而已。再又去到旁邊的臥室,蕭宴當即合掌禮讚,眼中含滿熱淚。

闊大的室內,不是平整光滑的木板鋪設,而是鋪著摻有小石子的砂礫地面。踩上去,大約有三指來厚。雖然赤足會硌腳,但正和蕭宴的心意。

另有一個厚實的草榻,擺在屋子的一角。除此之外,就是幾盆松竹的碩大盆栽,翠意盎然地凸顯著蒼井風骨。

尤為讓蕭宴感動的,是牆壁上分別掛著兩幅巨大地圖,上面赫然標註著北陳、南蕭的字樣。

一時情動,蕭宴趨步近前,當即拜倒了南蕭地圖的下面。

鳳俏見他伏地痛哭不動,自己先走去旁邊的另一個小間。裡面卻是正常的床榻、被褥,佈置得看去就是極為溫馨、舒適。

被褥上有彩色碎花紋飾,很明顯,這是小南辰王為她特意準備的。

看著先是開心,鳳俏再又臉紅:這是看守蕭宴之用?總覺得像是他的妻室用的。

那邊的蕭宴,從激動的情緒中平復下來,來到這間屋子檢視。

見到這裡面的佈局,他不禁笑道:“小南辰王果然體貼,這是專門為鳳將軍準備的。”說罷,他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呃,其實,倒也不必的。”說完,他趕緊退出屋門。

想著要拜謝小南辰王的關心,他出來屋子,卻只見幾名侍衛在院門口。

詢問過後,他聽到“殿下帶著漼姑娘學習教導去了”的話,再又覺得有趣。

回到屋內,他對走過來的鳳俏再次施禮後,邀請著說道:“在下雖然愧疚,但也要領受小南辰王的美意。更不能再讓鳳將軍辛苦,在下願意住在這裡。”

臉上發燙,鳳俏嘴裡不禁輕啐一聲道:“你倒是舒服,還要本將軍親自看護!”

蕭宴再次施禮,主動為她烹茶。

鳳俏對喝茶並不感興趣,但對這個心意堅決的人還是想多瞭解,也就坐在旁邊。

兩人喝著茶,再說起各自的往事。

鳳俏不知怎麼,忽然間就提到了這個事:“你隻身跑出來,你的妻室呢?”

提起妻室,蕭宴又是感慨萬分。

他站起身,一邊說著,一邊走去旁邊的屋子,去查閱南蕭的地圖。

“我苦修了一段時間,不再和妻室相處。即便子女可愛,我也只想著報仇,並不敢為此令他們遭受危險。後來我下了決心,與妻室和離,子女自然由她們去撫養……”他自顧說著。

忽然,他覺得沒有人回應。轉頭看去並不見鳳俏。

心裡立刻著急,他連忙出了屋子,四處去尋找。

屋裡院內都不見那個美麗女將軍的身影,蕭宴快步走到院門口,向侍衛詢問道:“可見到鳳將軍了?”

“鳳將軍命我等守護蕭將軍,她去殿下那裡了。”侍衛答道。

蕭宴頓生失落之情,只好踱步回去屋內。

盤腿坐在草墩上,他閉目思索,也就明白鳳俏為何悄然離去。

鳳俏之前不懂情事,可蕭宴卻是從嬌妻美妾的環境中經過的人,又還有了子女。

他當即明白,鳳俏或許對他有了一些暗自的情意,卻因為聽到他訴說往日妻妾子女的話而難堪,所以才會羞赧離開。

為自己的疏忽後悔不已,但蕭宴自知那也都是實情,總是瞞不住,也不能瞞人的。

只好不再想這件事,他重新思索應該如何與小南辰王合作。

那邊的鳳俏果然如蕭宴所想,是因為聽他訴說妻室而難堪。

本來的確對這人恩有好感,鳳俏以為自己內心偶有的衝動,的確是因為對他動了情意心思。

可當他說及妻室子女的話,鳳俏頓時如同墜入冰窖,倍覺難堪的同時,再又羞憤不已。

此事不得和別人訴說,她只得來到周生辰這裡,期望得到一些安慰。

進了書房,她正看到那師徒二人正在談論詩詞。對此一竅不通的鳳俏,自然覺得乏味無趣,想著等下再來。

“鳳將軍請坐,本王正要找你問話。”周生辰說罷,懂事的漼時宜立刻施禮退出。

屋內安靜,鳳俏卻低頭不語。周生辰看著這個往常行事潑辣的女將軍,此時卻如同大家閨秀一般羞答答的,心裡大致猜到了幾分。

蕭宴雖然隻身離開南蕭,但因為他往日既是皇族,又是親自率兵作戰的大將軍,身上自然帶著不凡的氣度。

這種氣度,又是頗好武功的鳳俏最為喜愛與敬重的。這兩人見面就比試,隨後再有親近敘談和接觸,各自有了心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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