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胡奇失眠了。
她感覺到這個案子的背後有一隻巨大的黑手在操控著一切。
即使是那隻黑手中的一顆棋子,都有做她對手的資格。
她開始懷疑一個問題。
案發當夜,如果她下令在警局內搜尋兇器,到底能不能找到?上面會不會有兇手的指紋?或者說,如果她當時對五個人雷厲風行地展開全面調查,能不能從五人中將兇手找出來?“沒有那麼簡單!”
胡奇自言自語了一句。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腦子裡又將那五個人當夜在案發時的位置回憶了一遍。
那一夜在她定案之前,五人將案發時的場景細細在她面前重現了幾次。
而今天,當她在休息區再次重演時,她忽然得到了一個驚人的結論,一個不起眼的發現給他帶來的震驚,甚至超越了那位引爆炸藥的鴨舌帽!監控裡的秒數剛剛跳到07秒的時候,何吉老人的身體微顫了一下。
雖然監控裡不可能看到那一枚細細的飛針,但是胡奇斷定,那就是何吉中針的時間。
當時:王倩躺在沙發上。
黃易在清理嘔吐物。
金鴻和趙晴正要離開警局。
李賢站在他自己辦公室的門前。
他們所有人的位置都可以看到飲水機。
但最讓胡奇震驚的是,她發現那五人竟然都有隱蔽出手的機會。
當時李賢的位置離飲水區最遠,金鴻和趙晴已經轉身往外走,所以是背對著他,而他和黃易和胡奇之間有沙發的後背隔擋視線。
黃易和王倩有兩邊的沙發後背做掩護,要行兇只需要躲開彼此的注意。
而以當時就王倩的狀況而言,黃易要行兇,也完全可以做到無人察覺。
至於王倩,如果她是兇手,要躲過黃易的注意也不是難事。
當時黃易在清理她的嘔吐物,注意力必然不在她的身上。
而且直到案發之後,沙發上殘留的嘔吐物也並沒有清理乾淨。
黃易先清理的是茶几和地面,有很多時候,都是背對著王倩的。
金鴻和趙晴兩人離飲水機最近,他們有自己的身體做掩護,只要從正面發射毒針,便可以躲過後麵人的視線。
他們也只是需要躲過對方的注意,也許,他們根本就不需要避開對方呢?沒有一個人能擺脫嫌疑,這是巧合還是兇手故意等待的出手時機?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隻能說明兇手的觀察力驚人,出手果斷。
是個頂尖的暗殺高手。
當時警局裡有一位暗殺高手,警局外有人打算用炸彈強行炸了警局。
如此恐怖的行動,只是為了滅掉一個發現他們作案兇器的老人?這怎麼可能?將這一切聯絡起來,胡奇覺得這個案子比她之前辦過的任何一個案子都艱難,因為這個案子的一切來龍去脈都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胡奇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杯。
將睡前還剩下的半杯涼咖啡一飲而盡。
良久,她才緩緩將咖啡杯放下。
她開啟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深夜一點多。
略作猶豫之後,她決定撥打一個電話。
“老七,有沒有什麼發現?”
“我正看照片呢.”
“什麼照片?”
“黃易電腦裡的照片.”
“你黑進去了?”
“這世界上哪有我‘黑遍全球’進不去的電腦啊?”
胡奇急問道:“有什麼發現沒有?”
“我現在共享了他的螢幕。
發現黃警官正在深夜裡偷看美女照片呢.”
“啊?”
鄭東笑道:“他把王倩手機裡的所有資訊都複製出來了,正在調查呢。
頭兒,應該不是他.”
胡奇的臉上掛上了今夜的第一抹笑紋。
鄭東接著說,“他的電腦裡的所有東西我都看了。
除了案件就是案件。
另外還有一份捐贈記錄。
他每個月都會給一個福利院捐錢.”
“福利院?”
“地址在b區,要我去查查那個地方嗎?”
電話另一頭胡奇微微搖頭,“不必了。
他的體檢報告調出來了沒有?”
“嗯,他的身體很健康。
沒有任何問題.”
胡奇不由想到了不久前,在案發現場的一幕。
黃易給出的解釋是頭痛發作,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他的解釋雖然荒誕,可一個警察躺在水裡抱著一具燒焦了的屍體,這樣怪異的舉動除了失去意識,更沒有第二種說法能解釋了。
而且當時他的臉上表情猙獰,也確實正經受著巨大的痛苦。
鄭東半晌沒等到胡奇說話,便問道:“接下來需要查誰?”
“死者。
所有的死者!明天我也會同時開展這個工作。
我在明,你在暗。
這個案子找不出作案動機的話就無法真正拉出幕後黑手.”
“明白.”
掛了胡奇的電話之後,鄭東又半躺在了酒店裡的大搖椅上。
他的眼睛時不時撇一撇電腦螢幕。
漸漸地有了睏意。
螢幕上的一張照片遲遲沒有翻過。
鄭東從搖椅上坐了起來。
他微微凝神,犯困的眼睛忽地閃過一抹亮光來。
“燕北大學?”
照片上,王倩穿著學士服和一個青年一起在校門前留念。
鄭東早已經從之前無數的照片中得知,那個男生是王倩的男朋友。
他也判斷出他們兩人是大學同學,只是鄭東沒想到他們竟然畢業於“燕北大學”。
那可是全國排名第一的名校。
鄭東清楚地記得他看過的王倩的資料:奇裝異服,無業少女,常年混跡在歌廳酒吧之間。
案發當晚更是喝得爛醉如泥,開車撞入了警局中。
“這是一個燕北大學的高材生能幹出來的事?”
鄭東拿起了手機,立刻回撥給了胡奇。
黃易此時此刻正怔怔地盯著那幾個醒目的大字。
“燕北大學!”
他咬了一口脆生生的蘋果,把腦袋湊到了螢幕前不足一寸的位置。
“超能力。
超能力!”
時間過去了十幾分鍾。
他的眼睛都有些隱隱作痛。
但預期的結果並沒有出現。
他隨手拿起咬了一半的蘋果,狠狠砸在自己的腦袋上。
猛砸了兩下之後,他的頭確實開始痛了起來。
而這種痛是由外而內的,和往常那種由內而外的痛感完全不同。
他的頭上迅速鼓起了兩個大包。
蘋果也被他砸出了一塊深深的傷疤。
黃易微微有些失望,他還是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那個超能力。
一天之內也絕對不會用出兩次。
最初,“頭疼病”大約是一個月來一次,和女人的經期時間差不多。
後來頭痛的時間縮短到了半個月一次。
這半年來穩定控制在一週一次。
而近兩天,似乎時間又有縮短。
他也可以透過自主意識勉強“召喚”出來。
幾分鐘後黃易坐回了椅子上。
他一隻手揉著自己頭上的大包。
另一隻手又點了一支菸。
他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為實在有些愚蠢。
他可不是牛頓,用蘋果砸腦袋顯然砸不出任何真相來。
“我是真的變蠢了嗎?”
今天在警局內,他推斷那個鴨舌帽的嫌疑人時,自然是故意裝糊塗。
他甚至故意在胡奇面前引火自焚。
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那個能力罷了。
之前金鴻說過,似乎他每次頭痛的時候,腦袋就會變得非常靈光。
金鴻不可能想到自己會有那種超越科學的能力。
但他擔心金鴻會無意間暴露給哪位有心人。
自從他了解了自身的情況後,不知怎的,在他心裡生出了巨大的危機感。
他猜測,只要自己暴露了能力,便會立刻陷於某種絕境之中。
對異能者的瞭解,他還是隻侷限於電影和動漫裡。
電影裡的異能者和普通人類無法共存。
士兵們也總會拿著最先進的武器,來對抗異能者。
最終某某特工隊會為抓到的異能者戴上特殊材料製作的手銬腳鐐。
那種手銬和腳鐐可以限制異能者的能力,就像是“海賊王”裡的海樓石。
可黃易明白,自己不是橡皮人,在手拿機槍重狙計程車兵面前,就算不戴手銬腳鐐他也不會生出一絲絲的反抗念頭來。
何況他的這個異能不是風暴,不是烈火,不是金剛不壞,只是可以看到真相的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可沒有什麼戰鬥力。
如果在他身上真的發生了電影裡的情節,他相信自己絕對不會如電影主角一樣,能夠飛天遁地,殺出一條血路,逃出生天。
他的下場一定會很慘,也許是被按在冰冷的床上無休止地折磨。
有可能被某些黑心科學家、怪博士敲開他的腦袋,研究他的大腦構造?每一種猜想都讓黃易不寒而慄,而且最讓他恐慌的還是自己做過的那個噩夢。
在他的夢裡,那條黑龍纏身,讓他切切實實感覺到了死亡的降臨。
夢中的那條黑龍赫然就是兇殺案現場留下的那個圖騰的樣子。
他開始隱隱地懷疑,這一系列兇殺案會不會和他有著什麼關係?那條可怕的黑龍又代表著什麼?現在,恐懼和疑問已經將他的腦袋填滿了。
他必須要快速查出真兇,快速將這個案子徹底搞清楚。
眼前的一切如同一團亂麻,讓他無從下手,毫無頭緒。
而當他看到王倩的這張照片時。
他彷彿抓到了亂麻中的一個線頭。
燕北大學畢業的學生應該是國家的尖端人才,怎麼可能是一副失足少女的樣子?這絕對不合常理。
事出非常必有妖,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順著這個線頭,一點一點將亂麻捋直了,捋順了,最終將那隻握著麻繩另一頭的黑手給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