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憑一己之力拖延天神復活的男人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深夜的晚風，透窗而來。
昏黃的燭光，輕輕搖曳。
已經嫁為人妻多年的梅朵拉姆，此時坐在一張書桌前，看完了手中的泛黃信件之後，良久不能回神。
因為信上的字跡，赫然是他的親生父親，上代可汗，胡日烏斯所留。
——
梅朵拉姆，我的女兒，見字如面。
我知道，你一定會驚訝於這封信的出現，畢竟我活著的時候對你很生分，從來沒有什麼父女情深，所以你可能會覺得，我沒有任何理由給伱留下這封信。
但，我在這封信上面留下了我的靈魂烙印，這是身份的證明，你可以憑此來確認一番。
現在，該說正事了。
你能收到這封信，那就說明草原局勢已經到了不可扭轉的局面，草原獸人的反叛之心，也許已經路人皆知了。
而你的哥哥阿爾善，也即將做出那個會讓他揹負千古罵名，且在死後遭受無盡折磨的決定。
我愧對於他。
我、我甚至在當年沒有告訴他真相，因為我是自私的。
我一邊想要獲得永生，一邊又想讓他去做正確的事，然後讓他來承受那恐怖的代價。
我簡直就是個混蛋。
我不配為人父。
我快死了，我能感受到壽命的極限將至，而我直到現在才明白，我不能這麼自私。
可你哥哥已經長大了，他太成熟，太有自己的主見，他的思想不會被我動搖，哪怕我現在再告訴他一切真相，也已經來不及了。
但還有機會！
梅朵拉姆，就是你！
在你哥哥心裡，你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他只在乎你！
我希望你能去阻止他，梅朵拉姆。
我接下來要告訴你一些事，而下邊的字跡內容是絕密，除了你哥哥，你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而且即便是你和你哥哥，也需要用特殊的方法才能看見。
這個方法就是……用你的血，還有你母親的骨灰，按照1:1的比例混合，然後塗抹在信件表面，如此一來，你就能看見了。
——
抱歉，梅朵拉姆，請原諒我用這種方式來防止他人窺視，但我必須確保接下來的內容，只有你和你的哥哥能看見，這是不得已而為之。
那麼，我要開始講了。
這件事還得從我的父親，你的爺爺，阿木爾汗開始說起。
他是草原上的傳奇。
但他的力量，並不都是來源於他自身。
他當年之所以能從八卦級踏入九宮級，是因為一場奇遇。
他見到了神靈！
真正的神靈！
你的爺爺是唯一能跟那位神靈進行交流的幸運兒，所以他成為了神選者，擁有了調動神靈之力的權能。
你一定不相信，你爺爺其實這輩子都沒能開啟第二個法則神宮，終其一生都止步九宮級初期。
他之所以能擁有半神級的戰力，全都是因為他能夠調動神靈之力。
那位神靈沒有表明身份。
而你爺爺，一直以來也只是都以‘天神大人’來稱呼祂。
這是一場交易。
天神大人給予了你爺爺一統草原的力量。
作為回報，天神大人要求你爺爺在成為草原霸主之後，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去打造一個草原百族，和諧平等的美好世界。
你的爺爺並不昏庸，也並非如你哥哥所言是一個什麼過於理想化的人。
他很清楚一切，他什麼都知道，他當然知道許多獸人天性殘忍，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味地跟他們追求平等，只會迎來獸族的反咬一口。
但他不得不那麼做，因為那是天神大人的旨意。
他不知道天神大人為什麼提出這種要求。
但天神大人其實從頭到尾也沒跟他進行過多少交流，除了第一次給予他力量之外，後面的幾次降臨神音，都是在嚴厲地提醒他不要忘記當初的約定。
於是你爺爺只能頒佈那些看似不合理的決定。
一切的不合理背後，都有一個足夠合理的真相。
而這，就是真相。
一尊未知的天神，給予你爺爺統一草原的力量，然後又命令他去打造一個種族平等的草原。
你爺爺還頒佈了很多政令。
比如，‘草原聯盟的各族是平等的，草原人和獸人是平等的，沒有君臣，只有聯盟’，這是一句鐵律，印刻在我們那拉王族血脈裡的鐵律。
但這句話並不是出自你爺爺。
而是那位天神。
你爺爺只是那位天神的奴隸，只能按照祂的命令去辦事。
你爺爺害怕祂，但又深深地崇拜著祂。
我也是。
因為，那位天神能給予我們永生！
從你爺爺開始，他的每一個後裔，也就是我們，我們在死後不會真正的死去，而是會以靈魂姿態，進入死後世界，在那個沒有痛苦的天國繼續活著。
這就是永生啊！
誰能拒絕永生？
你爺爺不行，我也不行，我們都向往永生不死。
但，永生的前提就是，我們必須得遵循那位天神的旨意，讓草原聯盟一直保持在各族平等的狀態，這就是祂唯一的要求。
若是誰敢違背這一條旨意，那他就會被天神大人認定為‘叛神者’，在死後世界承受永無止境的折磨！
梅朵拉姆，我說到這裡，你明白了嗎？！
你哥哥一旦開始行動，他就會徹底破壞草原各族的平等關係，他會就此淪為‘叛神者’，被天神大人所仇視，死了之後還要遭受難以想象的可怕折磨，而且永無止境！
去阻止他，梅朵拉姆，阻止你的哥哥，別讓他成為‘叛神者’。
我對不起你們，真的，對不起。
——你那不配為人父的父親，那拉·胡日烏斯
……
……
“砰！”
“哥！！”
硃紅色的殿門忽然被推開，在那深沉的夜色之中，身穿一襲青色勁裝的梅朵拉姆，手裡拽著張泛黃信件，焦急地衝了進來。
大殿深處，一位白衣青年站在窗邊，遙望窗外明月。
面對梅朵拉姆的到來，這位三代可汗依舊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你如今已為人婦，不該如此無理地闖進我的寢宮，給外人看見，徒增風波。”
“哥，你快看這個！快看啊！！”
梅朵拉姆衝到阿爾善面前，眼泛淚花，慌張無比地將手中信件遞出，“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能做那種事情！你不能淪為叛神者！！”
“……”
阿爾善皺著眉，帶著幾分詫異，伸出右手，緩緩接過信件看去。
很快，他瞳孔就驟然一縮，面露難以置信之色，“父汗……”
但最終，這位三代可汗的表情，還是重歸平靜，只是他那放在身後，死死攥緊的左拳，也表明他實際上並不平靜的內心。
這個細節，梅朵拉姆看見了。
“不要，不要！”
她一把伸出手，死死抓住了阿爾善的左拳，哭著喊道：“哥！你不可以做叛神者！聽到了嗎？不可以！！”
“呵。”
阿爾善卻只是搖頭失笑，“果然，果然啊，跟我想的一樣，爺爺根本就不是什麼傳奇，而是那個神靈的一條狗罷了，一條聽話又卑微的走狗，呵，第一條狗。”
“什、什麼？”
聽得此言，梅朵拉姆不禁一怔，“你說‘果然’，‘第一條’？哥，你到底在說什麼？”
“騰！”
阿爾善沒有急於解答，而是心念一動，火之神宮的力量顯化而出，火焰升騰，將右手之中的信件徹底燒成飛灰。
赤紅色的烈焰閃爍著，將這位北莽可汗的俊朗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看著逐漸散去的火苗，以及飄散紛飛的信件灰燼，輕聲說道：“梅朵拉姆，知道熊人一族的上代熊王，是怎麼死的嗎？”
“是你？！”
梅朵拉姆面色微變，“3年前，熊王離奇死於草原之外的荒野地帶，哥，原來是你殺了他？！”
“嗯。”
阿爾善輕輕點頭，面向窗臺，遙望外邊的那一輪皎潔明月，眼中劃過幾分追憶，“還記得，那天晚上，月亮也是這般漂亮……我在那一晚殺了熊王，因為我懷疑一些事情與他有關。
搜魂之後，我發現我的懷疑完全正確，只是有一些事情我還不太明白，也不理解。
但是現在，看到父汗留給你的這封信之後，我懂了，全都懂了。
舊紀傳說都是真的，舊紀真的存在神靈時代，只不過最終他們因為一個強大到難以想象的敵人，而全都滅亡了，也就是所謂的‘諸神黃昏’。
他們死了。
但是沒死透。
我們的爺爺，所謂‘傳奇的阿木爾汗’，就是獲得了一尊神靈賜予的力量，這才能夠統一草原，開創草原聯盟。
他是我們已知的第一條神靈走狗。
那個天神給予爺爺力量，讓爺爺成了他的一條狗，為他辦事，幫他統一草原，又幫他打造出一個草原各族皆是平等的局面。
而上代熊王，是第二條神靈走狗。
熊王也在天神那裡得到了力量，而他被賦予的命令，也是大致相同。
那個天神叫他破壞草原聯盟，要讓草原重歸戰火亂世，然後，再重新進行一次大一統，形成一個由熊人族為核心的草原聯盟，並且也要各族平等。
簡單來說，那個天神給他的命令分為三個步驟。
第一步，先讓草原聯盟解體。
第二步，讓草原各族彼此開戰，重現亂世。
第三步，也是最後一步，重新統一草原，重建一個各族平等的草原聯盟。
3年前，熊王正準備達成第一步，但很可惜，他的那些陰謀手段還沒成功，就被我發現並殺死了。
梅朵拉姆……”
說到這兒，阿爾善看向自家妹妹，微笑道：“我講了這麼多，你聽懂了嗎？”
“哥……”
梅朵拉姆震驚地望著他，“上代熊王得到了神靈力量，而你、你殺了那個擁有神靈之力的熊王？！”
“這不是重點。”
阿爾善輕輕搖頭，平靜道：“我想跟你說的不是這些，你沒抓住我剛剛那番話的重點。”
“什麼重點？”
梅朵拉姆滿臉疑惑。
“那個所謂天神，在妄圖復活，重回人間！”
阿爾善眼神一凝，沉聲道：“諸神沒有死透！那些神靈在死了之後，依舊保留著復活迴歸的可能性！
但神靈復活需要時間，更需要復活條件！
這個所謂天神提出的奇怪要求，就是他復活的條件之一！
他最開始，先是給予爺爺神力，讓爺爺成了他的一條狗，為他辦事，為他統一草原，為他打造出一個草原各族皆是平等的局面。
然後，在3年前，他又給予熊王力量，試圖讓熊王破壞草原團結，讓草原重新變成戰火亂世之後，再重新大一統，重新建立一個平等聯盟，讓歷史重演一遍！
這是迴圈！
戰火亂世——統一天下——各族平等——亂世重啟——統一天下——各族平等……如此往復，迴圈不斷！
那個天神，在透過他人為的操控，讓草原不斷重演這種【亂世被統一，且各族平等】的歷史現象！
為什麼？
這其中有太多太多複雜秘密，而且包含了許多我個人的推測，所以我一時半會兒沒法全部跟你解釋清楚。
但是，梅朵拉姆！”
阿爾善盯著自己的妹妹，沉聲大喝：“相信我，相信哥哥，這就是神靈復活的方式！
神靈復活需要一種我們難以理解的特殊方法。
他們需要操控某種現象，唯有這樣，才能加快復活的速度！
而在草原上重演【亂世被統一，且各族平等】這種歷史現象，就是那個混蛋天神加速復活的方法。
那個混蛋為了讓自己能夠復活，試圖讓草原重歸戰火亂世！
梅朵拉姆，我的妹妹，你很清楚，一場戰火亂世，將會讓草原死去海量的無辜百姓，會有無數人因此而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說到最後，這位北莽可汗的眼瞳之中，已然充滿熊熊怒火。
“……”
然而，梅朵拉姆聽得此言，卻是瞳孔收縮，嬌軀微顫，心中滿是恐懼，顫聲道：“哥，我聽不懂，事情肯定不、不是這樣的，事情其實根本沒有這麼複雜，你、你不要多想，乖乖的，咱們別想這些了，就順其自然，別跟神靈作對，好不好？”
“你聽懂了。”
阿爾善看著她，只是笑笑，“從小到大你都很聰明，比我還聰明，我說的這些，你全都聽懂了。
知道嗎？梅朵拉姆，我本來想做的事，只是為了草原人的利益。
我本來只是為了能讓我們草原人，讓我們那拉王族，能夠繼續稱霸草原，千秋萬代。
但現在不同了，我看見了父汗的信，把所有事情都聯想起來之後……嗯，怎麼說呢？感覺自己更有正義感了？
我要做的事，不只是為了草原人，而是為了草原上的所有族群，為了整座草原的和平。
那個天神想復活，想不斷重演【亂世被統一，且各族平等】的歷史現象。
這就意味著他會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戰爭，害死無數百姓，讓草原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生靈塗炭！
而這，僅僅是為了他自己能夠加快復活。
我不會讓他這麼做。
我會讓北莽王庭統治整座草原，讓這片美麗的大地，保持永遠的和平，以此讓他的計劃落空，就算不能徹底阻止，也算是盡全力拖延他的復活！”
說罷，阿爾善臉上滿是開懷笑意。
“為什麼！！！”
可是梅朵拉姆卻徹底爆發了，她朝阿爾善歇斯底里地哭喊著：“哥！你為什麼非得跟神靈作對？！那位天神要復活那就讓他復活啊！當狗又如何？那是神靈啊！當一尊天神的狗又怎麼樣？！草原生靈塗炭又如何？關我們什麼事！！”
“不。”
阿爾善平靜地看著她，微笑道：“我是可汗，北莽王庭的可汗，整座草原的君王，保護這片草原上的百姓，是我戴上草原王冠之後，就印刻在我靈魂深處的責任。
這是君王的責任。
所以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所謂天神，為了自己加速復活，就讓這片美麗的草原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生靈塗炭。
除此之外，我也不能讓他復活。
這個世界是自由的，我們也是自由的。
你，我，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不需要一尊高高在上，又永生無敵的神靈。
我不會讓他復活，我會阻止他，這個人間，應該由我們人類自己來做主，而不是由什麼狗屁神靈來指手畫腳，掌控一切。”
“哥！！！”
梅朵拉姆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憤，一邊哭著，一邊伸出手大力捶打著阿爾善的胸膛，“哥，你是不是瘋了啊！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沒看見父親信裡說的嗎？死後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啊！
你當初去先祖陵墓那不是幻覺世界！你如果忤逆天神大人的意志，那是要淪為叛神者的！你在死後世界會遭受永無止境的折磨，永無止境，永無止境啊！”
“父汗也贊同我的想法！”
阿爾善一把拽住梅朵拉姆的小手，沉聲大喝：“否則他生前不會不告訴我這些真相！他就是故意瞞著我，希望讓我來做正確的事，讓我來阻止那個天神復活！
而且我早就淪為叛神者了！
早在3年前我殺死熊王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成為所謂的叛神者了！
不，不對！
效忠那個天神的是爺爺，不是我，我從來就沒有答應給他做狗！
沒有效忠，何來背叛？！
至於死後折磨？
我不在乎！
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樣。
總有些事情，要有人去做！
總有些代價，要有人去承擔！
而我！那拉·阿爾善，作為北莽可汗，作為整座草原的君王，我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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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