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枯樹復生
王修側首，招呼二人：“道友來了，請坐。”
張之維大步而來，欣然落座，張靈玉卻不敢座，雙手交疊，站在他身後。
張之維笑道：“桌椅叫門人送來便是，道友一身驚人法門，煉此桌椅，豈不是徒耗法力？”
王修哂然：“道友所言極是，不過法門隨心，無所謂徒然與否，說不定哪天行道生累，混個瓷器師傅做做。”
張靈玉目瞪口呆，張之維笑聲漸大：“道友倒是風趣得緊，這有臺有椅，怎能無壺無杯？”
說罷屈手一抓，取來一團粘土，他手掌寬大，四四方方，皺紋遍佈。
忽然間，那掌中的皺紋，迸發出一線青光，雖無熱浪撲面，儼然有霹靂之聲。
這霹靂之聲原本微不足道，入了耳中，又落入心湖，迴盪不休，浩蕩莫名。
倘若是心中有缺，亦或者邪魔外道之流，光是聽到這一線殘音，就該心神失守，惶惶無狀！
而張靈玉瞳孔猛縮，心如擂鼓，差點趴下。
王修安然不動，見此微訝，這小靈玉心裡有鬼，聽不得雷音正法？
疑惑間，張之維掌心衍化青色雷池，一條條凝縮了無數倍的雷光，不斷轟擊著掌心的粘土。
不出數個眨眼，就有了茶壺的形狀，且不僅於此，那青色雷光更將一條條繁美的紋路有意無意的刻滿茶壺。
瓷臺之上，一壺四杯，皆工細無比。
最是白色的釉面上，一道道青色的雷霆紋路美輪美奐，儼然是藝術品！
細細觀之，又蘊含了雷霆殘餘的威嚴，倘若有人得了此物，將之奉在家中，必可震懾一切妖鬼邪魔！
王修嘆道：“張道友不愧是修為通玄，令人敬服！”
“道友言重了，不過是借花獻佛。”
王修微微感慨，笑道：“物件即已齊全，倘若茶葉缺失，可就叫人貽笑大方了。”
張靈玉一愣，下意識要去拿茶葉，龍虎山上自然不缺這些。
張之維略略緊張，轉眼便淡然下來：“道友盡力而為便好，人死不能復生，樹死難以成活，不可強求。”
王修笑道：“倘若已成定局，自然是迴天無力，然但凡存留一線生機，即可謂事在人為。”
說罷輕輕起身，踱步到那枯樹之下，指腹輕按在枯樹粗糙的表皮上。
張靈玉屏住呼吸，張之維也不禁放緩了呼吸。
只見王修屈指一彈，‘咔嚓’一聲，一截枯枝斷裂，張靈玉張嘴就要驚呼，這可是晉中師叔的命根子。
又死死捂住嘴巴，因為張之維穩如泰山，也在不知不覺中感染了他。
王修再一彈，又一截枯枝斷裂，三一彈，茶樹枯枝徐徐落下，他屈指已成幻影。
電光石火之間，連彈七七四十九下，茶樹枯枝初時還有形貌，轉眼已是滿天齏粉，如同細雨遊絲。
吱~
彈出第五十下，在一聲刺耳至極的聲音中，那枯樹從中斷裂，半截樹體高飛，落入無邊懸崖。
張靈玉驚呼一聲，手足皆顫，原本還有個全屍，在王修精湛的操作下四分五裂！
張之維卻輕舒一口氣。
張靈玉錯愕之時，王修負手而回，身後那半截茶樹，突兀輕震，攔腰截斷的斷面上，冒出一顆新芽。
“活了！真活了！”張靈玉激動無比，滿臉通紅。
隨著他的聲音，點點新綠點綴殘幹，七株新芽吐出嫩綠的葉片，在風中搖曳，惹人憐惜。
“去叫晉中過來。”
張靈玉強忍著激動，躬身朝王修施了一禮，邁著顫慄的步子，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張之維嘆道：“道友法門之玄妙，也令我心敬服。”
王修搖頭笑道：“言重了，此樹乃枯也，非死，若樹已死，我這法門，也是無能為力。”
說話間，張靈玉推著田晉中來了。
他面容苛刻而嚴肅，沒有什麼親近感，眼珠瞪得很大，見到那半截枯樹上煥發的新芽，一時瞪得更大了。
那炯炯有神的眼珠子裡，此刻只有那半截枯樹，叫張靈玉推到近前。
“真活了呀。”
說罷抿著嘴唇，似乎在忍耐什麼，仍是擋不住迅速溼潤的眼眶，兩條水線淌下，染溼了腿上長長的衣襬。
張靈玉替他擦去淚水：“師叔，別這樣，對眼睛不好，您看，這樹不是活了嗎？該高興才對。”
“對，對，我該高興。”田晉中笑著說：“靈玉，去把嫩芽摘下來，給先生泡茶喝。”
“這……”
田晉中笑罵道：“墨跡什麼，本來就是一顆茶樹。”
張靈玉便去採茶，田晉中卻是口是心非，眼睛片刻不離開：“哎喲喂，你輕點，摘葉子就好，別把嫩芽拔了！”
背後的視線叫張靈玉好大的壓力，顫顫巍巍摘了六株嫩芽，共十二片茶葉，已是滿頭大汗。
來到臺前，田晉中微聲嘆息道：“多謝先生妙手回春，這茶樹活了，我的心，也跟著活了。”
張之維眉目輕皺，王修不置可否。
茶葉入壺，田晉中忙不迭道：“靈玉，去接點水來，要上好的山泉水，我要好好謝謝明歌先生。”
“好勒！”張靈玉興沖沖的離去。
又見兩人頗為沉默，田晉中鬆鬆爽爽道：“師兄，怎麼？剛剛你們兩位聊得不夠愉快？”
張之維道：“王道友天人之姿，話也投機，只是恰好說完了。”
田晉中哈哈一笑：“嚯喲，道友，這可是稀罕，能讓我師兄以‘道友’相稱的，先生可是頭一個。”
王修微笑道：“不勝榮幸。”
張靈玉送來了水，烈火煮燒間，張之維道：“晉中，我也為你感到高興。”
田晉中笑容滿面：“我高興不得了，還記得當年栽下這棵樹的時候麼？此刻先生救活了它，說明我命不該絕。”
絮絮叨叨的說著：“我這肚子也餓得受不了了，等會喝完了茶，得趕緊把飯吃了。”
張之維微微點頭，不語。
王修道：“小田剛剛早飯都沒吃？”
田晉中爽朗笑道：“樹都這樣了，哪裡有心情吃早飯，不過現在活了，我是胃口大開啊！”
王修奇道：“呵，這樹要是沒活，難道要絕食？”
田晉中笑道：“現在不是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