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白痴和茶樹
次日，雞鳴破曉。
王修一身舒爽甦醒，獨步到門邊，空氣清新無比，入了肺腑，整個人都有飄然之感。
又見群山蒼翠，昨夜小雨已停，萬千林木略帶薄霧，姣姣然若人間仙境。
住在山裡真不錯！
以後無慾山莊待膩了，要不要也佔個山頭瀟灑瀟灑？
思緒之時，目光一轉：“這個笨蛋！”
陳朵孤零零站在一旁，蒼白的面上更添了病態的慘白，四月天寒意不減，也將那雙唇凍得青白，身軀瑟瑟發抖。
王修好不生氣，大步走去，綠瞳中，他的輪廓由大變的更大，一臉怒氣。
便彈她腦殼，小小身軀晃了一晃，竟然往後倒去。
王修抓住她的肩膀，冰寒刺骨：“冷嗎？”
“冷。”
望著那飽受一夜寒風，不僅青白，也乾裂的嘴巴：“渴嗎？”
“渴。”
咕嚕嚕一聲響，王修怒極反笑：“餓嗎？”
“餓。”
那雙綠瞳，仍然如此的純澈，卻不再明亮了，黯淡了許多，像是蒙了一層煤灰的燈泡，王修道：“累嗎？”
“累。”
他好不憤怒，又不知如何發洩，罵道：“你是白痴！”
將她拉進了房裡，不禁數落道：“又渴又餓，又冷又餓，難道不知道吱一聲嗎？又不是個啞巴！”
按著她坐在床上，施以法門，效果自然是立竿見影，蒼白麵上餘留疲憊之色。
王修惱火的很：“要不是我，你少說也得大病一場，還不快點說謝謝！”
“謝。”“謝。”
王修盯了她一會兒，氣又消了，正如莫名其妙的來，又是莫名其妙的去：“為什麼要站在門外？”
“近。”
陳朵仰起頭，即便是黯淡的綠瞳，也將他的身形銘刻。
亦無所謂黯淡與明亮，皆無增無減。
王修無言以對，龍虎門人也送來早飯，他冷冷道：“張嘴。”
將飯塞進她嘴裡，陳朵面無表情的咀嚼著，王修道：“以後要自己學會吃飯，這麼大的人還要人喂，多丟人！”
蒼白的小手攥緊了床單，一字一頓的道：“以。”“還。”“喂。”“嗎。”
王修道：“以後還喂不餵你，看我的心情囉。”
“嗯。”
小手鬆開了，王修伸過手去，在她的臉頰上重重一捏，留下兩個紅紅的指印：“真笨！”
陳朵鼓動著腮幫子，黯淡綠瞳靜靜凝望著他。
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好好休息，我下午回來，你現在還分不清善惡，不能讓人隨便接近，懂嗎？”
“懂。”王修般走向房門：“等。”驀然回首，卻聽：“點。”
“你真的煩死，我真是服了，下午四點，記住了？”
“嗯。”
……
出了門，王修于山中閒走，龍虎山上人才濟濟，欣欣向榮，禮數有加，不覺來到殿屋之後。
兩名龍虎門人，圍繞著一樹枯枝，澆水施肥，打理的一絲不苟，王修近前，門人問好。
王修奇道：“此樹已枯，不將之除去，何必費盡心機打理。”
兩位門人正要開口：“小師叔。”
張靈玉款款而來，見他身側沒有陳朵，顯而易見的自在許多，讓二門人下去，道：“前輩有所不知。”
“這株茶樹是晉中師叔當年種下之物，哪怕已經枯了，也絕對不能剷除。”
王修微訝，心中一動，又佯裝不知，笑道：“竟有這等隱秘，如果方便，小靈玉不妨說來聽聽？”
張靈玉輕嘆：“約莫六十年前，晉中師叔下山，遭賊人廢去經脈四肢，存了死志。”
“六十年前甲申之亂，敢對天師嫡傳下此毒手，牽連的利益不可謂不大，如果我沒有猜錯，只有八奇技了。”
張靈玉道：“前輩料事如神，正是因為莫須有的災劫，晉中師叔才遭此大劫。”
“事後師叔不欲存世，當年師爺當頭棒喝，令師叔幡然醒悟，又親手種下這株茶樹，言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此樹不枯，命不該絕。”
王修唏噓道：“茶樹枯了啊。”
張靈玉面帶悲色：“這茶樹本該生長百年千年，豈知區區六十年便已枯槁，昨夜師叔見得，哀莫大於心死。”
王修不語，撫過那斑駁枯枝，面色不動，心中微喜，指著枯樹：“你去叫來張道友，說我請他喝一杯茶。”
張靈玉說到動情處，眸光略略溼潤，聞言眼目圓睜，瞧著他所指道：“前輩！”
王修莞爾：“去吧。”
……
居室，弟子道：“師父，師叔沒有吃今天的早飯，門人勸了幾句，反倒是被臭罵了一頓。”
張之維沉眉：“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是跟以前一樣死腦筋！跟我去看看。”
樹在人在，樹亡人亡，當年只當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田晉中一直記到今天，張之維也不免有些鬱氣。
一輩子的師兄弟，田晉中的脾氣他再瞭解不過，絕非口舌可以動搖之輩。
倘若實在不行，那也只有祭出大殺器，心下盤算之時，張靈玉匆匆而來：“師父，無慾前輩說要請您喝茶。”
“為師現在……”張之維就要拒絕，心緒一動：“是哪顆樹的茶？”
張靈玉歡喜道：“是後山那顆！”
……
師徒兩人去時，王修以泥土在枯樹下壘起三尺茶臺並四支泥椅。
張靈玉不解其意，這泥臺泥椅，如何坐得？
不過轉念一想，師父和這位前輩都非凡人，別說泥臺泥椅，即便是一片枯葉，怕也有辦法安然不動。
可實際情況卻和他所想大為差異，但見王修張口一吐，赤色靈火洶湧而出，熱浪滾滾撲面，張靈玉額頭見汗。
眼睛卻一眨不眨，那泥臺泥椅不出三五個呼吸，便已赤紅如火。
溫度繼續升高，竟讓張靈玉心驚肉跳，如此恐怖的高溫，登時叫那泥臺泥椅熠熠生輝。
王修這才收了靈火，又拂袖一揮，赤紅的臺椅溫度急速下降，一抹亮晶晶映入眼簾，枯樹下瓷臺瓷椅鋥光瓦亮。
張靈玉驚歎不已，這一切從發生到完成，不過十幾個呼吸，這位無慾前輩修為之深厚，真古今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