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寶玉:我想要晴雯回來

賈母還在猶豫,王夫人在一旁陪笑道,“一是怕落人口舌,前幾日,永昌公主府裡做壽,我去的時候,還有人問起,怎地姑娘們都去了東府,想是人覺著咱們這邊養不起一樣;再就是……”

王夫人朝賈母不好的臉色覷了一眼,道,“晴雯和麝月兩個丫頭不是老太太給了琮哥兒嗎?聽說琮哥兒原先還好,如今不知起了什麼緣故,不怎麼使喚這兩個丫頭了,在那邊過得也是不順,我想著咱們家是從不苛待下人的,這要是傳出去,就不好了。”

賈母朝熙鳳看了一眼,熙鳳吃了一驚,又忙看向王夫人,也明白了些什麼。

聽說,寶玉已經向王夫人催了幾次了,要把晴雯接過來,單接晴雯不合適,便將麝月也一塊兒帶上。

晴雯和麝月兩個丫頭,還是當年老太太為了安撫賈琮而給他的,年歲都不小了,賈琮又已成婚,黛玉不能盡妻子之責,這兩個貼身的丫鬟當盡力才是。

隱約聽說,紫鵑的月例銀子都漲了,晴雯和麝月倒是沒聽到動靜。

這般一想,熙鳳便笑道,“約莫聽到一些,也是我,常往那邊跑,反而沒太太留意得多。”

“想是他用不慣這兩個,是不是這兩個小蹄子仗著是我這邊給的,不遂著他的意?”賈母此時有些怨王夫人,當著外人的面說這些做什麼?

寶釵聽著,輕輕地搖著扇子不吭聲,心裡卻是另外一番計較,她常往那邊跑,鶯兒和那邊的丫鬟們來往也密切一些,倒是聽說,侯爺收屋裡人是要奶奶答應的。

眼下,她哪裡不知道姨娘是在尋那邊的不是,倒是侯爺為林妹妹代過。

若林妹妹是個聽得進箴言的,她還可以說一聲說,規勸一二,今日她是為了林妹妹好,與她說那些,誰知,她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反而將侯爺拿出來說話,寶釵暗裡嘆了口氣,長此以往,也不知那邊將來會是個什麼樣兒。

侯門公府,又是大族宗婦,行事怎能不守規矩呢?

王夫人聽了賈母的話,笑道,“老太太說哪裡的話,晴雯和麝月都是從老太太屋裡出去的,將來做姨娘也是做得。老太太待琮哥兒和寶玉一個樣兒,難不成還專門挑不好的丫鬟給琮哥兒不成?”

薛姨媽忙道,“我總說,老太太屋裡的丫鬟哪裡有不好的?個個都水蔥兒一樣,都是人尖兒,我看著還羨慕得不得了呢。”

“晴雯和麝月兩個,我原先是準備留給寶玉的,晴雯那丫頭樣貌兒拔尖,針線活好,麝月本分老實,不比襲人差,當年他屋裡沒個使喚的人,老子娘又不管,我看著可憐就給了他。”

賈母心裡不是不窩火,但有些話,當著薛姨媽的面是不好說。

家醜不外揚!

王夫人道,“如今東府那邊是家大業大,琮哥兒又是侯爺,這兩邊府上,他爵位最高了,老太太如今也可放下心來,他要什麼樣的丫鬟沒有?”

那意思,就是讓老太太將晴雯和麝月要過來了。

賈母沒有說話,既是給出去了,哪裡有要回來的道理,真賭氣了要,就是撕破臉了。

寶玉見此,很是不高興,此時也顧不上寶姐姐高興不高興了,他一心惦記著晴雯,走到賈母跟前,出主意道,“老太太,怕是琮兄弟不愛晴雯和麝月兩個,老太太屋裡的人,除了鴛鴦姐姐,不如讓琮兄弟自己挑看看,看他喜歡哪個,咱們就給誰他,他不喜歡晴雯和麝月,就還給老太太。”

熙鳳朝寶玉看了一眼,忍不住扯了扯唇角,這可真是個餿主意,那兩口子,人精兒一樣,這是糊弄得過去的?

賈母聽了這話,高興不已,對薛姨媽道,“姨太太瞧瞧,這多大的人兒,還想著幫我出主意了!”

薛姨媽也跟著笑道,“老太太快別說,我也見過不少後生晚輩,還從沒有像寶玉這樣兒好的,人品模樣兒都沒得挑,將來也是個有大能耐的。”

“我也不要他什麼大能耐,他是個有富貴的!”賈母拉著寶玉的手拍了拍,“就依你說的,看他喜歡誰,要了去,不喜歡這兩個,就換了來。”

寶玉自是大喜,滿月臉上滿是期待看向熙鳳,熙鳳笑道,“那我尋著了時候,就跟琮哥兒媳婦說說?”

王夫人輕輕點頭,雖說老太太讓賈琮重新挑人,她心裡頭不樂意,可好歹,能把晴雯和麝月要回來了。

天至黃昏,最後一縷天光在遠山背後消失,喧闐了一天的神京城漸漸地平靜下來,街道上,偶有行人透過,家家戶戶的燈盞也開始熄滅。

一輛青幄馬車駛入了甜水井衚衕,在一株大樟樹下停了下來,尋常的黑漆如意門被掩映在如蓋般的樹冠下,門前靜悄悄的,唯有風捲過幾片落葉飛舞。

“侯爺,到了!”

孔安扶著賈琮下了車,一身青衫直裰的賈琮從車上下來,他朝這四周打量了一番,不期然宋洪這樣的宮中大璫竟會住在這樣的尋常里巷之中,與一般平民雜居,且門楣如此不顯。

賈琮點點頭,孔安上前輕輕地扣動門環,門咯吱一聲被開啟,一個小太監探出頭來,孔安將拜帖遞上,道,“白日裡與公公已是約好了的!”

“請稍候!”

那小太監跑進去不一會兒,便聽到腳步聲響起,吳極從門裡出來,恭敬地將賈琮迎了進去,“乾爹說侯爺今日要來,一直候著,誰都不見,盡等著侯爺!”

“勞公公久候,是本侯的不是,請!”

院子的格局不大,裡頭也不似賈琮想象一般的寬宏,奢華,處處透著簡約,一花一草都格外尋常,抄手遊廊上,幾處補著新漆,燈影下,深淺斑駁。

賈琮一抬眼看到宋洪站在廊簷下迎接,他忙快走兩步行禮,宋洪忙還禮,“侯爺大駕,咱家這裡是蓬蓽生輝!”

“公公說笑了,琮前來,打攪公公,心頭很是不安!”

“咱家可是盼著侯爺來呢,裡邊請!”

堂屋裡擺設也是極為簡單,倒是牆上幾幅名畫略增光輝,賈琮一眼掃過去,心頭對宋洪這個人有了幾分瞭解,但無論如何,宋洪乃是皇上身邊的人,佔據高位,這些年來得泰啟帝的信任與重用,城府之深,絕不簡單。

好在,他們並不曾交惡。

寒暄幾句後,宋洪按捺不住,問起了海運通商之事,“宮中的時候,侯爺說的話,咱家回來想了想,皇上這麼多年對咱家不薄,眼下也到了咱家為皇上效命之時,只是咱家有這個心,沒這個能耐啊。

這滿朝文武中,侯爺乃是經緯撫國之干城,文才武略無人能及,咱家有心向侯爺請教,就怕資質平庸,侯爺所教,咱家學不會啊!”

賈琮笑道,“本侯這次來,也是有求於公公!”

賈琮知道,他若是不提出條件,哪怕他的確是真心實意,宋洪這樣的人絕不會信他半句。

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意氣相投,一見如故的人?最好而又長久的交往方式便是利益捆綁,你幫我一把,我幫你一把。

聽得這話,宋洪鬆了一口氣,他還怕賈琮年紀小,雖有才華,卻不懂人情世故,他若是明說,一旦惹怒了這少年,豈不是惹事?

“侯爺但有吩咐,直接跟咱家說便是,何必說這樣的客氣話,伱我之間,談什麼求不求?”

“那本侯就直言,不客氣了!”

“侯爺要是客氣,咱家也只好現在就送侯爺走了,不過,咱家可不確定能不能幫到侯爺!”宋洪朝北邊拱了拱手,“皇上自從御極以來,心裡頭只有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宵旰憂勞,勵精圖治,咱家看到了實在是心疼呢!”

賈琮聽懂了這話的意思,若是讓他給皇上和元春拉皮條,這事兒,很難辦,因為皇上基本上不去後宮。

賈琮早有耳聞,笑道,“公公,不瞞您說,琮立志效仿冠軍侯,立下衛霍之功。自古,謀事易謀身難,於文臣,尚且如此,更何況琮乃武將!”

宋洪忍不住朝賈琮看去,心頭已是震驚不已,如此少年,竟能深謀遠慮至此,也難怪能夠在國事上為皇上紓難解困,實乃干城之輩。

“侯爺之胸懷,咱家佩服不已,若能有幫助一二,還請侯爺直言!”

“公公想必知道,琮有一姐姐在宮中,以前在大明宮,眼下到了皇后宮中,如今進宮已有十年,眼看年歲不小,又是榮公之後,若是可得方便,琮想可否將其接回家來?”

宋洪自是知道元春,也知道其中根底,略一沉思,“當著侯爺的面,咱家就直說了吧,咱家聽說,不光是貴府上,連王子騰也往宮裡設了不少法子,為的是什麼,侯爺當是知道的。”

賈琮笑道,“公公明鑑,此事琮若想成全,求到公公跟前,公公也不會說真的不幫忙,公公先前說那番話,想必也是在砥礪琮成就一番事業。眼下,琮不想成全,求到公公跟前,想必公公也是肯幫忙的!”

宋洪哈哈一笑,微微點頭,“侯爺真是妙人,不瞞侯爺說,成全人的事咱家做得,壞人事兒咱家也一向拿手,既是侯爺開了口,咱家當盡力!”

賈琮不動聲色地將手邊一個匣子拿出來放到了桌子上,“這是當年琮在江南的時候撿漏撿來的,琮乃粗鄙武將,對這些實看不懂,還請公公賞鑑!”

宋洪心頭一熱,親手將匣子開啟,取出裡頭的畫卷來,只一眼,便呼吸一滯,眼睛盯著畫面,聲音發顫,“這,這如何,如何使得?”

賈琮笑道,“公公若是喜歡,就請留下,這等書畫之物,留在琮手裡,就如牛嚼牡丹,實在是浪費了!”

宋洪看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這才回過神來,頗有些不自在,卻又實在是抵擋不了這誘惑,起身朝賈琮拱手道,“令姊的事,咱家試著辦一辦,以後侯爺對咱家就不是外人了,海運通商的事,也請侯爺為咱家張羅一二。”

“公公放心,此等名垂千古之事,琮必定會為公公鞍前馬後,安排妥當,公公只須一心等著將來出海就是。”

宋洪心頭已是滿腔火熱,面兒上卻是沉靜如水,若能出海,那又是一片天地,他也將成為古今第一人,將來青史上,說不得他能獨佔一二黃頁。

從甜水井巷離開,馬車駛出了不到一箭之地的功夫,李守正騎著馬趕來,行走在賈琮的馬車旁,“侯爺,適才從西府那邊傳來的訊息,說是二太太在老太太跟前進言,要將這邊幾位姑娘接過去住,要將晴雯和麝月兩個姑娘也一併要過去。”

夜已深,街上無人,馬車轆轆地行走著,偶有五城兵馬司巡街的人走過,看到馬車上掛起的燈籠,上面寫著的“寧國”二字,均是紛紛避開。

“這是誰起的頭兒?”車簾子掀開,賈琮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

“從西府那邊打聽得是寶二爺,咱們這邊也聽說,寶二爺之前幾次過來,都私底下與晴雯姑娘說過話,晴雯姑娘對寶二爺不假辭色,也不知為何,寶二爺偏生要,起了這樣的念頭。”

賈琮嗤笑一聲,心頭默了默,吩咐道,“放出話去,就說本侯明日要在沈園與幾位朋友喝酒。”

這件事一生起,賈琮自是煩悶,如今朝堂上的事煩不勝煩,西府那邊竟然還拖這樣的後腿,原先他想著從賈赦身上著手,眼下他也等不及了,寶玉也是一個很好的開關按鈕。

他回京之後,穆永正幾個原先的伴讀一直要說請他喝酒,他一直不得空兒,排了兩個月了,賈琮推脫不開,約好的是明天在沈園。

李守正雖不懂侯爺與幾位王世子一起喝酒與寶二爺有何關係,寶二爺雖是京中紈絝,風月場中慣作工夫的,但與侯爺也不是一路兒的人。

不過,他也不問,只領命去了。

次日,日上三竿,梨香院中,薛蟠還在睡中醒酒,他跟前的小廝進了屋子,忙推著薛蟠,“大爺,醒醒,有了好訊息了!”

薛蟠醉中醒來,很是不耐煩,要讓人拿了小廝去打,那小廝嚇得跪下,“大爺,是寧國侯的信兒,大爺說有了信兒便是大爺在睡姑娘呢,也要把信兒告訴大爺,要不然大爺就打斷了小的腿。”

薛蟠一個骨碌爬起來,揉著沾滿了眼屎的眼兒,“狗東西,你還不快說,侯爺那邊什麼信兒?難不成侯爺請我吃酒不成?”

“小的費了好大的勁兒,終於打聽到了,侯爺今晚上要在沈園赴宴,聽說席上還有簫君子相陪呢!”

薛蟠此刻一下子醒了,他拍著手道,“好啊,可算被我逮到了,今兒晚上咱們就去沈園碰碰運氣,不過,沈園啊,大爺我進不去啊!”

薛蟠一腳踹向了這小廝,“狗東西,你故意的是不是,沈園那地方是大爺我進得去的嗎?”

這小廝哭了,大爺進不去,與他什麼相干,他只一個跑腿的,又不是大爺的爹,大爺身份低了,他能咋辦?

“大爺,這怎地就不好辦?大爺約了馮公子他們,只說請馮公子他們,豈不是就可以跟著進去了?”小廝陪著笑出主意道。

“妙啊!”薛蟠忙從床上起來,喊了丫鬟來服侍穿衣,吩咐小廝,“你趕緊的,去跟馮公子他們說,爺在沈園請他們吃酒,把衛公子、韓公子還有陳公子一併兒請了,對了,還有寶玉……算了,你跟茗煙說一聲,讓茗煙帶個話。”

小廝一併答了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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