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元春:非為那等心思

賈琮帶兵出征不提。

王朗那邊塘騎傳來的資訊可知,寧夏衛譁變,其故事非常老套,文武不合,韃靼所降之將哱拜受寧夏巡撫王楫轄制,心生怨恨,唆使先鋒劉東陽、許超叛亂。

十五日前,叛軍殺死王楫以及寧夏寧夏督儲道兵備副使石繼芳,其子承恩及義子,得力干將已相繼攻下自河西到玉泉四十七堡,河東重鎮靈州、花馬池告急。

也就是到了這份上,全陝震動,急報才傳遞宮中。

賈琮一面領兵往寧夏趕,一面在路上發出命令,令三邊總督趕赴寧夏,並移書各邊堡將官,命其穩定軍心,加強防備,並急令張勇再率一千人馬趕往邊境隘口進行把守,緊防哱拜與韃靼勾結,並從固原、延綏、宣州、大同調兵進行佈置。

隨著賈琮的命令一道道下去,一張大網也朝著寧夏鎮慢慢地收縮,待其到達花馬池時,先前被叛軍奪取的河西四十七堡也全部被收復,賈琮領兵再次向寧夏鎮挺進,幾路大軍也同時聚集在寧夏鎮前,聽從賈琮調遣。

賈琮這邊戰事順利,且不必說,其沿路行來,所發軍令,軍事進展,大小事也均以日報的形式,奏與泰啟帝知,以安軍心。

而泰啟帝這邊,見形勢一片大好,且賈琮前有結束倭寇多年作亂之經驗,是以,雖焦心於寧夏戰事,但形勢也並沒有之前地方奏報一般混亂,心裡頭也漸漸安定下來。

入夏後,泰啟帝的咳嗽也是時斷時發,皇后楊氏膝下無子,一晃多日不見皇上,一問,皇帝又在臨敬殿養病,也不由得焦心不已。

皇后楊氏今年已過三十歲,不再年輕,雖保養得當,花顏玉容之上不見皺紋,微豐肌膚如堆雪一般,生過孩子的婦人身上自是流溢位一股成熟蜜潤的氣質,如那飽滿熟透了的水蜜桃,輕輕一戳,便能淌出水兒來。

然,即便如此,泰啟帝也幾不在她宮裡過夜,眼下她也沒有少婦思春的心思,接過元春遞的一碗茶來,纖白玉手揭開碗蓋,輕輕地撥動著浮茶,飽滿紅唇輕抿白瓷碗沿,慢條斯理地吸了一口。

元春伸手來接,楊皇后輕輕擺了擺手,將茶碗放到了一邊兒去,看向元春,“你來我這宮裡已有幾年了吧,一向服侍也很盡心,只是,皇上也不常來,倒是把你給耽擱了!”

元春慌亂不已地跪下來,驚恐著聲淚俱下,“皇后娘娘何出此言,臣女進宮,原是為服侍宮中主子前來,能夠服侍皇后娘娘,是臣女的福分,非為……非為那等心思,還請娘娘明鑑!”

楊氏勾身,伸手牽起了元春,讓她近前來,輕輕地拍了拍元春的手,細細打量,見其曲眉豐頰,肌膚賽雪,菱形紅唇不染而朱,一頭秀髮堆雲一般,十八歲的女子已經錯過了女兒最好的年紀,在這宮裡苦熬著,與她一般,也不由得生出罕見的憐憫之心了。

無他,前兒,楊皇后的嫂子進了宮,其兄長楊孝軍隨寧國侯賈琮出征,如今在其麾下任同知。

楊皇后自然也知道,周貴人的兄長周金奎被賈琮斬首祭旗,當日,周貴人得知此事,跑去臨敬殿前跪哭,泰啟帝非但沒為周貴人撐腰,還將其貶入冷宮,貶為常在。

只能說,眼下寧國侯聖眷至渥,誰也不能掠其鋒芒。

而自家兄長的命還握在寧國侯的手裡,楊後雖不怕寧國侯如殺雞斬兔一樣將兄長殺了,她兄長為人與周貴人家還是不同,但楊後不必防備,卻不得不巴結。

“你家裡既然把伱送進宮來,必也有些意思,我們女兒家的命運是不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上的。”

楊後輕嘆了一聲,“你看這幾年,皇上一心國事,想做個千古名君,本宮為後,雖不賢德,卻也不能拖其後腿,為皇上選妃之事,竟也耽擱了下來。待來日,尋著了機會,本宮為你爭取一二。不過,這件事,你得想清楚。”

元春跪在地上,心裡頭矛盾極了,若為她自己,她何嘗願意在這深宮之中苦熬著,將來得一兒半女,自是與那大位隔了十萬八千里遠,縱將來,孩兒能夠封王,她也依然一輩子不能出這宮門。

只是,正如皇后所說,女兒家的命運,何曾掌握在自己手裡過?

家裡也曾給她帶過信,其中急迫之意,她又何嘗不知?

寶玉的將來說不得還指著她這裡,那是她一手撫養過的弟弟,這些年在宮裡,無時無刻不記掛著,既怕他讀書太刻苦累著了身子,又怕家裡老祖宗和母親太過寵溺,將他耽誤了。

楊後將元春臉上的掙扎之意看在眼裡,心裡也是幽幽一嘆,宮裡這麼多年,元春的性格還是一點兒沒變,毫無出人頭地爭鋒之心,尚懷孝母愛弟家族之情,她並不知,當家族將其送往宮中的時候,她已經不再是賈家的女兒,只成了一件工具罷了。

楊後心中倒是生了悲憫之情,不吝點撥道,“傻姑娘,你兄弟乃是寧國侯,如今聖眷正濃,若果然一心想要服侍皇上,皇上必然不會虧待你,也正因此,你若是想要出宮,本宮看在寧國侯為國操勞的份上,也會放你出宮,究竟何去何從,你自己想清楚了再回本宮的話。”

皇后兩次“想清楚”的提點,令元春心中生出了極為強烈的出宮念頭,她想念家裡的祖母、母親、幼弟,還有姐妹們,春日裡她在後園子裡放風箏,夏日裡坐在小軒窗前彈琴,秋日聽雨落在芭蕉葉上的聲音,冬日看紅牆綠瓦枯枝上堆滿了殘雪,一家子骨肉聚在一起說些家長裡短的事……這些,離她已經太過遙遠。

宮裡的歲月,每日裡都是規矩,半點兒都錯漏不得,她時時刻刻繃緊了神經,生怕行差踏錯,自己葬身深宮無所惜,怕只怕連累了家人,令祖母母親失望。

“謝皇后娘娘提點,臣女暫且只想在皇后娘娘跟前服侍,跟著皇后娘娘學些眼高手低,並無別的心思。”元春的心到底還是退縮了一些,她期待有個人能夠給她拿個主意,幫她選擇。

楊後點點頭道,“待賈侯爺回來之後,本宮讓你見一見你孃家的兄弟,你也可以問問侯爺的意思。本宮記得,你們姐弟倆也已經四五年不曾謀面了吧?”

上一次見面,還是元春服侍賈琮抄寫《道德經》,姐弟倆守在一處三天時間,那是元春進宮後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想起來,元春的眼中閃動著淚花,她微微一笑,白皙如玉的臉上嫣然如霞,朝楊後道,“是有四五年不曾見面了,也不知琮哥兒如今長得有多高了?”

聽元春這般喚賈琮,楊後的心裡也就有了數,姐弟二人的感情是很深厚的。

她腦海中不由得迴響起了嫂子與她說過的話,“你在宮裡無兒無女,生下年長皇子的幾個都是和你一般跟了皇上的,她既有個這般了不得的兄弟,若存了這樣的心思,你不如將她歸攏在你跟前,若能一舉得了龍子,這孩子你就當做自己的來養,將來也能得一個依靠。”

這也是她冷眼觀元春,雖在宮中多年,卻並不如別的女子那樣,籌劃積極,她倒好似像等著誰能推她一把,被動地接受著命運的安排。

這樣心思淺薄的姑娘,其實並不適合留在宮中。

“待你兄弟得勝還朝,本宮就讓你姐弟二人見一見。待那個時候,你讓你兄弟幫你拿個主意。眼下,你就在本宮跟前伺候著,將來你主意定了,本宮再幫你張羅!”

“臣女多謝皇后娘娘!”

元春再次叩謝,下去後,六宮都太監夏守忠前來,楊後問起,“皇上那邊,御醫怎麼說?”

“回皇后娘娘的話,御醫說,皇上是積勞成疾,冬日裡的風寒因不曾好生保養,一直到現在還不曾痊癒,若還不得斷,將來怕留下病根!”

楊後聽了大吃一驚,也就顧不得了,忙起身往前朝趕去。

她的嫡子夭折之後,便一直不曾得子,皇上那邊似乎也沒想要給她一個孩子的意思,她也知道皇上的心結,無非是當年廢太子之事。

廢太子出生雖不佔長,卻是嫡子,一落地,朝中那些迂腐文人們便紛紛上書請封其為太子。

廢太子自幼聰慧好學,文武兼備,不僅精通諸子百家經典,歷代詩詞,而且還熟練弓馬騎射,朝野內外文名令名齊備,數十年壓得其兄弟不得動彈。

但,卻是個品行不端者,殘暴無德,穢亂宮闈,先是行欺霸皇嫂之事,後又引出與庶母通姦之罪,竟有楊勇之姿,萬慶二十年,廢太子諸般事暴露,太上皇欲行廢太子之舉,引得一場宮變,牽扯出一場父子兄弟之間的猜忌與自相殘殺。

楊後想著,已經到了臨敬殿門前了,她暫時收住了思緒,看著巍峨輝煌的宮殿,心底裡不由得膽寒,若皇上一旦駕崩,往後她在這宮裡又如何度日呢?

“梓童來了?”皇帝歪在榻上,看到一身素雅衣衫釵環的皇后過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笑意,伸出一隻瘦骨嶙峋的手。

皇后眼中噙滿淚水,快走兩步上前去,忙握住了皇帝的手,“皇上怎地不保重龍體?這國家事豈有一個了的時候?皇上夙興夜寐,將身體熬成這樣,臣妾看著心裡真是難過極了。”

泰啟帝抬手抹去皇后雪顏玉容的臉上滾落的淚珠兒,也有一時的感動,“梓童不必擔心,這毛病應也是舊年積下來的,朕這兩年得了寧國侯,日子可比前幾年好過多了!”

楊後心中很是驚訝,她倒是沒想到,皇帝對寧國侯的評價竟是這般高,假裝不經意地問道,“臣妾倒是聽說寧國侯年歲不大,誰知能耐竟是這般大,難不成比起朝中的那些老臣們,還要老練能幹?”

泰啟帝捏了捏楊後柔軟雪膩的手,纖細如蔥管一般,“全憑一顆做事的心了!朝中那些文臣武將們,若說誰沒有能耐,朕也是不信的,端看他們的心思放在哪裡?是為己還是為公罷了!”

正說著,宋洪進來了,“啟稟皇上,皇后,八百里加急,前線寧國侯命人送來的戰報!”

“哦?寧國侯這麼快,與叛軍已經交上手了?”泰啟帝蒼白的臉上顯出了一些紅潤,忙坐起身來,接過了皇后轉遞上來的奏報。

火漆被開啟,泰啟帝著急忙慌地開啟奏報,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邊看,臉上的笑容越是明顯,最後竟是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有些急了,又誘發了咳嗽。

皇后急死了,忙用香拳在他的後背輕輕地捶著,“皇上,您慢些著,這寧國侯到底說了什麼,竟把您樂成這樣!”

皇后嬌嗔的話令泰啟帝好笑不已,心情好了,看什麼都是香的,他好容易平息喘咳,將奏報遞給皇后,“梓童看看,寧國侯真是朕的一員福將啊,朕有此良將,還怕將來成就不了中興之業?”

皇后還是第一次看奏報,激動得雙手都在顫抖,她無心做武則天,也沒那個能耐,無操縱國事的野心,卻也是一個渴望丈夫關愛的女人。

“臣妾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皇后看完,才知道是賈琮發來的捷報,寧夏鎮周圍四十七堡全部收服之後,唯有寧夏鎮還被叛軍佔據,五天前,寧國侯率軍對寧夏鎮發起了總攻,因提前將人滲透進了城中,關鍵時刻,由王朗率領的飛熊衛勇卒們策反南城門的守將後,南城門破,寧夏鎮被攻破,叛軍一舉被剿滅。

“皇上,寧國侯說已經將哱拜父子及判將全部鎖拿,即將命麾下將領檻送回京呢,這平叛的時間也不短呢,臣妾只覺得,寧國侯出征還是昨日一般。”

“是啊,朕原以為這平叛沒個一年半載不得完,誰知寧國侯之前說一兩個月,就果真一兩個月。寧國侯打算整頓寧夏衛一時半刻還不得回來。”

皇帝說到這裡,不由得想到,既是巡邊,不如令寧國侯九邊一塊兒巡了算了。不過,想到賈琮這一兩年真的一直南征北戰,泰啟帝暫時壓下了這念頭,決定等他回來再說。

楊後也想著自己的心思,適才當著元春的面,她還打算等寧國侯得勝還朝了再張羅元春之事,此時,卻有些迫不得已,若果真將元春放出宮,她在宮中,或許真要如嫂子所說,將來要依靠哪一個?

若將元春留下,正好周貴人的位置騰出來了,皇上跟前總要有新鮮的顏色伺候著,若元春一舉得男,有這樣一個兄弟在,將來說不得大位……總比前面幾個皇子承繼大統,將來她老無所依要強。

心裡起了念頭之後,這念頭便如同藤蔓一樣,在楊後的心裡絲絲蔓蔓地生長著,那種急迫的心情就越來越壓不住了。

她覺得不能果真等寧國侯回來了,依寧國侯的性子,他必定不甘心做外戚,一旦反對,依元春肯定會聽從兄弟的意思,出了宮,她再找這麼一個依靠,就不容易了。

“寧國侯這兩年一直南征北戰,他家裡妻子年歲也不大,皇后幫忙看顧著些,朕的內藏庫裡,皇后選些合適的賞過去,也順道將這捷報告知一聲,省得人家嬌妻惦記著!”

楊後好不容易聽泰啟帝說這樣俏皮的話,知道泰啟帝的心情是真的好,笑道,“臣妾難道就窮成這樣,賞個把命婦還要從皇上這裡要了東西去?皇上也太小看臣妾了!”

泰啟帝哈哈大笑,走過來,攬著皇后的肩道,“朕知道梓童素來與朕一條心,這幾年,你們跟著朕過了苦日子,朕心裡頭都知道呢!”

若不是賈琮,他連發文武百官俸祿的錢都沒有,想到賈琮為他想出的生財之道,泰啟帝問宋洪,“蔣獻那邊如今如何了?”

寧夏衛兵變之事已經被解決了,他眼下有了心情張羅掙錢的事,指望趙菘為他擺脫窮神的追捕,泰啟帝覺得他有可能年都會過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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