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寶黛初見

賈琮立在廊簷下,看到黛玉過來,伸出手來,黛玉抬頭朝他嬌俏一笑,兩頰上一對梨渦顯得格外調皮些,賈琮的眉眼也跟著舒展,一雙桃花眸中溢滿溫潤深情。

“怎麼過來了?”賈琮一見黛玉,便已經猜著了她的來意,不由得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雲鬢,許是成了親的緣故,小小年紀,便擔起了大婦的重任,眉眼間少見稚嫩,反而凝練出一抹成熟與沉穩。

“老太太打發我過來的,看看你!”

黛玉說著,朝賈琮身邊靠近一步,賈琮牽了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將她圈在懷裡,坐在自己的腿上,將頭埋在黛玉身上,深吸一口少女身上馥郁的香味兒,方抬起頭來道,“老太太讓你來跟我說,讓我過去陪她們吃這頓家宴?”

“嗯,琮哥哥怎麼說?”黛玉的身體緊縮,兩腳在繡花鞋中蜷起,雙手扶在賈琮的肩上,適才一股熱意噴在她身上,燙得她忍不住微顫。

賈琮倒也不好一直逗她,身子往後躺去,枕在靠背上,將黛玉拉動趴在他的胸口,掌心輕輕撫摸女孩兒如水般柔軟的嬌軀,“玉兒,難為你了,夾在中間難過!”

黛玉聽他這麼一聲嘆息,心頭便如刀割一樣,若她當初不曾被驅逐,許是不能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他當年的痛楚,如今,唯有感同身受。

黛玉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二人緊緊依偎,聽著他胸腔中強有力的心跳,只覺得滿腔的相思有了宣洩之處,“琮哥哥,這些都算不得什麼,家裡的事,原也應該我一力擔著才是。”

“當年,他毀掉的不僅僅只是我母親,我外祖一家,還有整個鍾氏一族,因了這樁事,他一直極力打壓鍾家,致使鍾家這麼多年,僅出了兩個舉子,上京會試的時候,不是斷了腿就傷了手,若說這事與他無關,我是不信的。”

賈琮三年守孝,鍾家待他不薄,而不只是這一份親情牽絆,他對賈赦這種人渣,有手刃的衝動,只是,這種事連想一下都是罪孽。

黛玉柔柔軟軟的身子窩在他的懷裡,如一塊香玉,淡淡的幽香一絲一縷地鑽入賈琮的鼻端,她隨賈琮與鍾家本就打過交道,這些事,自是也有所耳聞,心裡又何嘗不為鍾家抱一聲屈呢?

“我雖姓賈,他雖為我生父,我不曾受過他一米一絲的恩惠,讓我與這一大家子虛與委蛇,我實在是做不來。”

甚至,看到這些人,他心裡就厭煩至極,一群只知道享樂,不會為己身與家族謀劃,甚至連生下的子嗣都無半分親情的畜生。

雖母親從未與他說過什麼,可他知道,壓倒母親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是賈家連他的死活都不管,這是母親最終動手的動機。

若賈赦對他如尋常父子那般,母親肯定還會顧忌他的感受,而不是將最後一縷牽絆一剪子剪斷。

當然,逼死外祖父的,絕不會只是賈家了,若有一日權在手,他必然是要將這一筆賬算清楚,當年的順天府尹是誰,當年禮部誰執掌?經手這樁案子的人又是誰?

黛玉白皙滑膩的小手輕輕地撫賈琮堅毅,稜角分明的臉頰,又用一根蔥管般的手指去撫平他眉間的褶皺,一雙含露目中,深情幾許,也心疼幾許。

賈琮不忍她擔憂,笑了一下,捉住她搗亂的小手,低下頭來,笑著道,“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了,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

“玩……什麼遊戲?”黛玉情知他沒說什麼好話,卻鬼使神差,忍不住問,結結巴巴。

賈琮輕聲一笑,扣住黛玉的後腦勺,將她身子微仰,俯身下去,含住了她粉嫩瀲灩的唇。

“唔……”

……

也沒有多久,有些意猶未盡,卻也不能再深入了。

賈琮便放開了她,幫她將亂了的衣衫整理好,待她緩緩平了氣息,這才道,“我隨伱過去,有些事不想做,也不得不去做,也省得你夾在中間為難。”

黛玉心中只覺得有愧,若她不是老太太的外孫女,老太太或許不會總是把她推出來,如此,讓琮哥哥為難。

賈琮一看就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了,將一件披風為她穿上,牽了手一起出門,道,“你是我妻子,平日裡就是和府中的女眷打交道,便不是老太太的外孫女,這些事,她也還是會找你,她也只會轄制你,與你什麼身份並沒有太大幹系。”

妻子,這世間最親近無外乎夫妻了,黛玉聽了這話,心頭生出安寧來,往賈琮的懷裡依偎過去,十指相扣。

賈琮也握住了她纖纖玉手,黛玉前來必然不會是因為老太太是她外祖母的緣故,才會聽話地過來找他。

他一向不太相信血脈之力,要不然也不會有生恩不如養恩的說法了,長輩與晚輩之間的感情,是在日復一日的共處中產生的,而非靠血脈。

孝字大於天,況老太太還是他嫡親的祖母。

他當年一跪,世間人是知道賈赦夫婦苛待於他,後又母親出事,種種都只指向賈赦夫婦,可不清楚底細的人會覺得,這些與賈母何干?

無論如何都怪不到賈母頭上,是以,他縱然再是心頭不願,也無法與賈母決絕,唯有耐著性子虛與委蛇了。

方才,他的態度已明瞭,此時過去,就讓賈母以為自己是看在黛玉的面兒上,暫且維持表面的和睦,也不至於落人口實。

寧熙堂裡,黛玉去了快有半個時辰了,也不見二人回來,時間漸漸流逝,賈母心中的焦慮可想而知,她一雙老眼望著窗外,心裡頭真怕賈琮不顧一切地掀了桌子,兩府之間鬧得不可開交。

丟人尚在其次,怕的是讓外頭知道,兩府已經決裂,外頭的打殺就會如影隨形了,寧國府她暫且不知,榮國府是再也經不起半點波折了。

她一大把年紀了,如此低聲下氣,為的不過是兒孫罷了。

屋子裡的氣氛格外沉悶,三春坐在一旁,大氣兒都不敢出,熙鳳平日裡是個能鬧騰的人,此時,幾次欲張嘴,都將要說的話嚥了下去。

這會兒她們就像被主人扔下的外客,自己都覺得尷尬,哪裡還有臉湊趣兒?

外頭,丫鬟流兒快步進來,環視一圈,沒看到自家奶奶,便只好對惜春道,“姑娘,西府那邊太太帶著姨太太和姑娘過來了!”

惜春一個小姑娘,這幾年只在後院過著自由自在,舒心愜意的生活,不曾管過事,此時事兒陡然到了她面前,一時有些懵,站起身來,看向老太太。

賈母一下子來了精神,對熙鳳道,“玉兒不在,鳳丫頭和四丫頭先去迎一迎吧,都是一家子,不講究這些!”

後面一句話,似說給自己聽的,她為寧國府當家做主也不是師出無名。

熙鳳鬆了一口氣,這般沉重的氛圍終於被打破了,忙起身,與惜春一起,朝外走去。

王夫人這邊帶著薛姨媽和寶釵從私巷過來,在儀門下車,熙鳳和惜春正好趕到了,彼此見過禮,一行人朝寧熙堂走去。

迎面,正好賈琮與黛玉穿花拂柳地過來,二人並肩而行,當真是如戲文裡說的一般郎才女貌。

男子身形欣長,劍眉星目,女子嬌靨如花,不知說到了什麼,女子笑起來,如三春桃花次第綻放,舉起粉拳朝男子打去,男子也哈哈大笑,一雙桃花眼柔和如水,一把捉住了女子粉拳,將她往懷裡一拉。

一行人看得呆了,站在原地不動。

王夫人滿臉嫌棄,她真是沒想到,琮哥兒兩口子竟是這般下流不要臉,大白天裡打情罵俏,真不知道她那能幹的小姑子在天之靈看到女兒這般下作,會做何想?

此時,王夫人無比慶幸當初,當機立斷地將黛玉攆走,要不然,這等狐媚子要是嫁給她的寶玉,她真是尋死都來不及了。

薛姨媽也是震驚不已,她自是認出賈琮來,做夢也沒想到,那個對他們不假辭色,毫不顧念親戚之情的人,竟然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卻不知他身邊這女子又是誰?

寶釵只看了一眼,便忙低下了頭,非禮勿視,但心頭卻是極不平靜,少年權貴,如玉少年,對姿容顏色如此出眾的自己何等無情,卻偏偏對與自己容貌不相上下的其他女子如此寵溺,木頭人都會起怨憤之心。

賈琮這邊也察覺到有人在看,倒也沒有將黛玉摟在懷裡,而是扶著她站穩了,抬眸朝前看去,適才那流瀉笑意的桃花眼,此時斂色清冷,掃過眾人,落在惜春身上的時候稍柔和一些。

“呀!”黛玉看到陌生人,羞得滿臉通紅,一把甩開了賈琮的手,規規矩矩地走過去見禮。

“哎呦,琮兄弟,你們倆倒是講究一點啊,我都看到什麼了?”

熙鳳誇張地用帕子遮了遮眼睛,打趣道,目光在賈琮身上上下打量,少年長身玉立,肩寬腰窄,常年打熬出的健碩身板,又歷戰火風雨,一身氣勢如虹,自是能夠輕易牽動曠婦的心。

黛玉抿了抿唇,饒是她唇齒伶俐,這會子也實在沒臉說什麼了,都怪琮哥哥,做也就做了,竟然還有臉在她耳邊問一些羞死人的話。

她低著頭,絞著手中的帕子,方才這一幕落在人的眼裡,也不知道會被人怎樣嚼舌根呢。

賈琮就跟沒聽見熙鳳的話一樣,步履穩健地走了過去,站在黛玉身邊,“太太,薛姨媽,薛姑娘,一路來,路上可太平?”

薛姨媽一噎,心頭想,拜你所賜,這一路她都想打道回府了,這會子還有臉問,只是,到了人家家裡,怎好和主家翻臉,“沾侯爺的光,總算是沒有再遇到匪賊。”

寶釵聽了這話,恨不得伸手拉一拉自家母親。

賈琮不以為意,冷眼看著熙鳳為黛玉引薦,“這是薛姨媽,這是寶姐姐,這是你林妹妹,姑媽的女兒,我們管她叫琮哥兒媳婦,才你們也瞧見了,人家小兩口蜜裡調油一般呢。”

薛姨媽倒是沒想到黛玉年紀如此小,就已經成親了,但看其眉眼身段兒還未圓房,倒也是覺著稀奇,拉著黛玉的手,“原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兒,我瞧這容貌,這身段,這氣質,見過的姐妹裡頭,就沒見過比她更好的,把我的寶釵都比下去了。“

黛玉適才被熙鳳一番打趣,此時難免嬌羞,顯得靦腆,堆雪玉容上,兩抹緋紅如霞,聲音輕柔嬌軟,“姨媽取笑了!”

寶釵看黛玉婉轉風流,似姣花照水,也自有一種賞心悅目之感,一抬眼,見少年一雙桃花眼中深情幾許地看著黛玉,專注而又如此耐心,心頭不由得微怦,上前去,握著黛玉的手道,“林妹妹!”

“薛姐姐好!”

外頭認親,寧熙堂裡,鴛鴦在外頭望風,看到黛玉與賈琮一起過來,自是鬆了一口氣,又見太太領著薛姨媽等人來了,在門口耽擱,忙進來報信,“老太太,琮三爺來了,還有姨太太也過來了,兩撥人遇上了,正門口說話呢。”

“姨媽家有個寶姐姐,不知道來了沒有?”寶玉起先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此時,倒是勁頭兒十足,林妹妹如今早不搭理他了,來了個寶姐姐,他又有人頑兒了。

“來了呢,二爺要不去看看?”

賈母海松了一口氣,只要琮兒那孩子肯來就好說,有些道理,她得和他分辨分辨,他如今不光是寧國府的侯爺,還是賈家的族長,豈能不顧全大局呢?

不說別的,他若是敢對她這個當祖母的不孝,她只要往宮裡一哭,別說他是侯爺,便是王爺,他身上那一身蟒袍就得被扒了。

他外祖一家子雖說因賈家沒了,可他那個不省心的娘也不是個好東西,到現在大老爺多數時候只能躺著,動輒氣短昏厥,大太太一張臉白日裡都能嚇死人,橫豎是兩頭都沒落到好,他還有什麼好怨恨的呢?

老太太想著,終究是忍下了這一口氣,待見寶玉興沖沖地往外跑,笑道,“慢些兒,別摔了,鴛鴦,你去看著他些兒。”

“是!”

外頭,黛玉和寶釵正自彼此打量,寶玉便衝了出來,先是站在不遠處打量一番二人,由王夫人引著與薛姨媽見禮後,指著寶釵道,“這位是寶姐姐吧!”

寶釵這才鬆開了黛玉,抬眼朝寶玉看去,見姨媽家的表弟金冠華服,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男生女相,自是俊俏不凡。

不知為何,見著這表弟,寶釵難免在心底將之與賈琮偷偷對比一番,若說賈琮待人太過冷淡些,眼下這表弟待人又過分熱情了。

寶玉此時也目不錯睛地打量著寶釵,見這姐姐一身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人若堆雪一般白膩,體態豐潤,有楊妃之美。

她秀鬱雲鬢上插著簡單的珠花,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體態端方,容顏秀美,亭亭玉立如四月天裡開在庭院的白牡丹,淡雅嬌豔,豐美嫻雅。

寶玉心頭已是喜不自禁,以後,他也不必總想著林妹妹了,他可以與寶姐姐多親近親近。

“寶姐姐!”寶玉已是情不自禁地喚了一聲,落在寶釵臉上的目光微顫。

“寶兄弟!”寶釵打量寶玉一番後,目光不由得在其胸口的玉上停駐稍瞬,心說,這就是落草時銜的那塊玉了。

這會子鴛鴦過來了,見認親也認了,忙道,“太太,姨太太,琮三爺,老太太那邊等著呢!”

王夫人等人不由得朝賈琮看去,賈琮微微頷首,將黛玉護在身前,省得被寶玉衝撞了,一行人方浩浩蕩蕩往寧熙堂而去。

寶玉與寶釵落後幾步,賈琮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聽得寶玉興致勃勃地問寶釵,“姐姐可曾讀過書?”

寶釵道,“不曾讀,只些許認得幾個字,不做睜眼瞎罷了!”

“姐姐尊名是哪兩個字?”

寶釵頓了頓,似很有些羞意,語氣不太自然地道,“寶是‘吾有三寶’之寶,釵是……”

“誰能想到,寶姐姐的寶字,竟與我的同名呢,我也是這個‘寶’字,寶姐姐有玉嗎?”

已進了寧熙堂了,偌大的寧熙堂裡安安靜靜,只聽到寶玉的一道聲音問起,“寶姐姐有玉嗎?”連賈琮的腳步也為之一頓,扭頭朝後看去。

黛玉站在一旁,略有些緊張地看著,顯然這一幕勾起了她很不好的回憶,依稀記得第一次進賈府的時候,在老太太的榮慶堂裡,寶玉也是這麼問,她也不知答了一句什麼話,就鬧得寶玉摔起玉來。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輕輕捏了捏,黛玉仰頭看身邊的人,見他微微垂眸,朝她輕輕一笑,黛玉唇角勾起,已是釋然。

寶釵再次朝他那玉看了一眼,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身後的丫鬟笑著道,“寶二爺,咱們姑娘沒有玉,卻有金鎖,雖不及二爺的玉稀罕,也是……!”

“鶯兒!”寶釵欺霜賽雪的臉頰微微一紅,嬌嗔道,“要你渾說什麼?”

“原來寶姐姐有個金鎖呢,我就說,寶姐姐這樣神仙似的人兒,必也有個稀罕物!”

寶釵心頭一抖,情不自禁地抬眼朝賈琮看去,卻見賈琮也不知在和黛玉說什麼,眉眼溫潤,壓根兒不曾留意這邊,不知為何,她又有些失落,垂眸道,“寶兄弟,先不說這些,老太太等著呢,我們過去吧!”

“寶姐姐快隨我來!”他撥開人群,將人領到了賈母跟前,自己順勢坐在了賈母旁邊,樂不可支地道,“老祖宗,您看寶姐姐,我平日總說咱們家的姐姐妹妹是有一無二的,不曾想,來了個寶姐姐,才是真正的人上之人呢,豈不是比咱們家的又好上一百倍去?“

王夫人聽了自是歡喜,與薛姨媽對視一眼,笑道,“這樣就好,以後姊妹間好相處,若是日日裡鬧個不休,就傷了和氣了。”

這話,竟是有幾分在說黛玉了,賈琮笑一聲道,“寶二哥素在閨閣中會心疼姐姐妹妹,豈有和女兒家一般計較的道理,若閨閣中果真鬧個不開,便必是寶二哥的錯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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