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和申無良抵達了水寨村外的山頭,看著下面的遺址,入眼只有被草木覆蓋的殘垣斷壁和時不時飛過的鳥雀。

“你說的那個三境中,他在這裡面?”

申無良將斬馬刀扛在肩上,眯著眼睛,他不記得逃犯的名字,只記得境界。

“你別急,我再觀察一下。”

林守最後一次撥動算盤,由於對方境界高出太多,依然定位不到精確角落,只能鎖定他的確就在這片廢墟之中。

“走吧,下去,他就藏在裡面。”

他說完話卻沒有動,做了個請的姿勢。

申無良面無表情,扛著刀當先在緩坡之中找到幾處落腳點,幾步就躍入了山坳中的水寨村。

林守跟在後方來到遺址前,一間破落的牌坊坍塌了一半,上面的字跡已看不清。

他心中估算,有錢立這麼個牌坊,想必這水寨村從前也不是一窮二白,只可惜遇到了妖物,屬於天災。

這就是為什麼,在大乾全境,甚至塞外蠻荒,都是修行者更容易立足,因為光有錢是守不住的。

申無良走在前,那刀展開攔路的荊棘,一雙眼睛四處亂瞟:“我有感覺了,此地確有高手。”

他的語調倒不凝重,反而有些興奮。

林守看似閒庭信步,右手卻按著刀,左手的三眼蒼鷹鐲也時刻準備,他不打算出手,但必要的防備不能缺失。

“小申,你右腳邊有血跡。”

申無良低頭瞥去,的確有一小灘已經發黑的汙漬,見多了的人一眼便能認清那是血。

“應當是那人在此地殺了什麼野獸或者精怪。”

林守說道,“我們找找有沒有更多的痕跡。”

他跟在申無良身後緩慢前進,主要是在觀察。

此人看似兇狠殘暴,好像為了獵殺強大的目標不管一切,但卻並不莽撞,在前行時謹慎注意著身位,確保死角並沒有危險之後才會往前走。

林守越看這傢伙越滿意,要是能想個辦法將他留下就再好不過了。

再走兩步,申無良忽然說了一句:“你停下。”

林守心裡一驚,只見他背對著自己,雙手持刀,橫擺在胸腹之前。

再前方,一個眉眼周正,神情冷峻之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前方,對比卷宗上的畫像,正是李無才不假。

雙方為何出現在此地,原因是不需解釋的,三人都是心知肚明,於是此刻,沒有任何交流,林守退到了後方,按著刀站在坍塌的牌坊之前。

申無良則爆吼一聲,揮刀直上。

那斬馬刀刃長柄也長,大開大合,原本是氣勢雄渾,但在他所修的邪法之下,刀影之中猩紅閃現,隱有鬼哭之聲,憑空多了幾分恐怖。

李無才神色凝重,他才是直接承受那股血腥殺氣之人,只一眼就察覺其兇戾暴烈,不似凡品。

他手提重劍,踏步迎上。

哐——

刀劍相擊,爆發出陣陣狂風,將周圍土石草木吹得飛散。

申無良一刀擊出之後幾乎沒有停頓,氣息連綿不絕,又是一刀。

哐——

李無才臉上血色盡褪,顯然很不好受,但不等他緩過一口氣,第三刀又來了。

哐——

重劍直接脫手。

同為三境中期,高下竟然在數息之間就顯現出來。

申無良獰笑一聲:“死!”

第四刀出去,李無才伸手在胸口一拍,那位置驟然爆發出一團金黃的光輝,凝結起一層屏障,是某種防禦的法器。

申無良的第四刀斬在光幕之上,一條裂痕迅速從受擊之處蔓延,卻並未碎裂。

這法器能擋住三境的一擊。

但是不等李無才喘口氣,第五刀又來了。

他心中一片駭然。

這是個什麼煞星?!

申無良的刀一次比一次更重,根本不給對手任何喘息之機,如狂風驟雨,從落下之時就要壓得人無力抵抗。

嘩啦。

光罩碎裂。

刀影閃過,一顆圓滾滾的頭顱沖天而起。

李無才的視野飛速旋轉,在歸入黑暗之前,看到的是那座坍塌的牌坊,以及立在前面的人影。

那又是什麼誰呢?眼前這厲鬼般的壯漢竟然是替他做事的麼?

冬。

人頭落地,滾了幾圈,撞在被勁風吹斷的樹根上才終於停下。

“哈哈哈哈,痛快!

!”

申無良渾身浴血,仰天長嘯,“好久沒人能接我五刀了。”

林守剛才在一旁觀戰,想得最多的是,如果自己面對這廝的血刀,應當如何化解,可惜思來想去,除了用雷符或者蒼鷹鐲,好像沒什麼別的辦法。

不過現在是用二境上的思維去考慮,等到了三境,自然還有三境的法子。

他走上前,眼神仔細一瞥,發現申無良身上竟然有幾道細碎的傷口,奇道:“我觀那人並無還手之力啊。”

申無良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傷口滲出的血:“功法就是這樣的。”

他草草解釋了一句,卻沒多說。

林守沒繼續問,從容鎖中掏出一瓶止血藥丟過去,然後走到李無才的屍身旁,蹲下去摸索一番,除了一張綁在胸口,密佈靈紋的銅鏡,再無其它東西。

他撥動算盤,在李無才死去之後,算起來輕鬆了許多,很快就找到了此人藏匿隨身物件的地方。

這是一間破敗的祠堂,架上的靈位之類,應當是隨著村民離去而被帶走,如今空空如也,只有被掃到角落的灰塵,熄滅的火堆,還有搭在牆邊的衣物。

不用多加搜尋,就看到角落裡放著一個腦袋大小的木盒,上面還搭著一個包裹。

林守樂呵呵地去將包裹開啟,直接就看到厚厚的一疊銀票,非常樸實無華。

熟稔地清點一番,發現都是面值極大的百兩五百兩,細數之下,竟有九千多兩,將目光移向包裹下的木箱,看來其中裝的才是展華宗的重寶。

他有些期待,會不會還附帶了些別的寶貝呢?

將上面未鎖的鐵釦撥開,掀起盒子一看。

“賬本?!”

林守傻眼了。

他有幾分嫌棄地將東西拿起來,隨手翻了幾頁,目光頓時就變了。

其中門道,換個外行不見得能看懂,但他是專業的,有些條目一瞧就有不曉得問題,成千上萬兩的白銀流向了奇怪的去除,雖未載明究竟是給了誰,但結合州官那邊下令的態度,也就不難思索。

林守嘆了口氣,將賬本放回木盒,又將木盒貼身存放,然後從銀票裡抽出二千兩給申無良:“你殺人,我找人,你要修為,我要錢,別嫌少。”

申無良並不計較,接過銀票,皺巴巴地就塞進懷裡。

“走吧,帶上那人的腦袋回去。”

兩人從水寨村出來,回到了附近那個燒餅鋪,進山出山,又是一陣廝殺,腹中飢餓,便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吃點東西再上路。

店家熱絡地招呼二人,殷勤問候了好一陣,回到後廚轉眼就變了臉,低聲對媳婦說道。

“外面那人面相兇惡,渾身血汙,我看像日前傳的那個逃犯?快,快去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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