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點到八點,都是下班點晚高峰時間,路上略有些堵。
連曉星的車子抵達瑞喜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半。
瑞喜酒店外的街道兩邊停滿了車,有隔著院牆擺著遺照、供品燒著紙,哭得肝腸寸斷,像是鬼判後院遇害者的親人來祭拜他們。
可那些人,都已經沒了生前的記憶和意識,全被煉成小鬼,被打到魂飛魄散。
他們連來生都沒有了。
車子開過半條街,又是另一番景象。
粉絲聚在路邊,拿著應援牌,給各自喜歡的明星應援。
記者架著攝像機、照像機在路邊蹲守,見到有明星的車子過來,便是一通拍,不停地喊著明星的名字,大喊著:“看這邊!來一張!”
司婕告訴連曉星,“這次來哪些明星,並沒有公佈名單。
節目太嚇人,有退出的,導演還有新邀請的。
狗仔蹲守,能有第一手資料。
有些明星來參加節目,會提前通知到粉絲。
周意和你的,都提前公告出去了,這樣節目組好招商,你們拿的待遇也能好一些.”
路上有穿著警察制服的人維持秩序,把人群跟行車道隔開,倒是不影響車子透過。
連曉星看到前面有好大一群人舉著寫有“小星星”的應援牌,還貼有她的大頭像,高興得推開窗朝他們揮手。
他們高興得尖叫起來,要不是叫起來不合適,她也想跟著叫,直到車子進到酒店裡,連曉星才鑽回到車裡,問司婕:“追星是不是特別好玩?我都沒有追過。
那麼多人聚在一起,有共同喜歡的人,肯定很熱鬧好玩.”
司婕說:“或許.”
車子停穩,她下車,跟迎出來的總導演唐凌熱情握手。
唐凌現在看周意跟連曉星簡直就是兩尊行走的財神爺,恨不得把她倆供起來。
高宏明的車子到了,他剛下車就看到了連曉星,喜得兩眼放光,臉上咧開大大的笑容,快步來到連曉星的身邊,喊:“小星星!”
逗她,“叫爺爺!”
連曉星頓時不高興了!
她抬起手,凌空畫了道黴運符,作勢要往高宏明身上拍。
高宏明驚奇地叫道:“這是黑蓮符嗎?小星星你好厲害啊,居然能凌空畫符!”
鐵無患剛下車就看到高宏明把好脾氣的連曉星惹生氣了,連黴運符都出來了,嚇得兩步躥出去,拽住高宏明一退好幾步,連聲道歉:“小星星,對不起,對不起,別生氣。
他就嘴賤!”
又對高宏明說:“這是黴運符,沾上了,你今晚就等著出醜吧.”
連曉星抬手一抹,把符打散,轉身去找到在另一輛保姆車上的周意,跟她一起進入酒店大堂。
司婕不動聲色地掃了眼高宏明,想到新劇裡面要炒cp,而連曉星明顯不喜歡他,便懶得理會這事,跟總導演唐凌一起到酒店大堂。
一起等著的,還有好幾個直播平臺管業務的高管。
司婕下午剛把連曉星想籤直播平臺的訊息放出去,這會兒他們便已經過來蹲著了。
沒辦法,司婕太忙了。
不說公司別的事,她只帶連曉星跟周意都帶不過來。
周意還好,老牌一線,團隊穩定、成熟,經驗老道,已經完全能夠獨當一面。
連曉星剛蹦出來,什麼都得司婕操心,偏她又是個狀況百出的,自然司婕就忙得無瑕分身了。
周意讓連曉星自由發揮,把宣傳團隊這塊安排好,跑去跟人談連曉星接下來的專案。
九點的時候,每人一個跟拍攝像頭,節目正式開始。
這次的節目依然是自由活動,沒搞那些擺供品招鬼的噱頭,只是要求嘉賓們要先到地下室轉一圈,向各自的觀眾粉絲展現一下當初開過鬼門的現場,如今是什麼樣的。
連曉星想著早點忙完任務去睡覺,節目開始,向鏡頭前的觀眾打過招呼,就帶著周意往地下車庫去。
道祿司撤走的時候,把這裡做過大清潔,空氣中還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陰晦之氣等也都沒有了。
她領著周意下樓,沒走多遠,龍鳳胎小鬼又出來了,笑嘻嘻地九十度鞠躬作揖,跟拜年似的,“姐姐好!”
連曉星掐印,聚了兩朵養魂蓮花,給他倆一人一朵。
倆小朋友捧著蓮花,喜笑顏開地跑開。
她看著他倆快快樂樂的身影,想著魂魄被禁錮在這裡,蠻可憐的,喊了聲:“小朋友.”
兩個小朋友同時回頭看來。
連曉星問:“想投胎嗎?”
兩個小朋友一起點頭,把腦袋點得跟搗蒜似的。
想的!他們想投胎,然後跟別的小朋友一樣可以去遊樂場坐過山車,可以上幼兒園,可以慢慢長大成人,可以去看外面的世界和風景。
連曉星說:“帶我去你們的埋骨地吧.”
鐵無患驚呼著湊到連曉星身邊,問:“你……你能送他們去投胎?”
連曉星說:“神蓮接引術可以送他們去投胎呀.”
鐵無患說:“他們的屍骸裡有魂鎖牌,裡面鎖有他們的魂魄,你直接送他們走,來生會因為缺魂而痴傻.”
連曉星說:“隔山打牛,震碎鎖魂牌,就可以了呀.”
鐵無患不信,說:“要這麼好使,他倆早被送去投胎了.”
連曉星說:“雖然我拳腳功夫不太行,但我結印的功夫,還是很過關的。
你不是也沒比過我嘛!”
鐵無患說:“行行行,你厲害,反正你還沒正式出師,不成功也不丟人.”
高宏明湊過來:“小星星一定能行!”
又對她做個加油的動作。
連曉星不想理這孫子!
一群來上節目的嘉賓見狀,也紛紛湊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還有看兩個小朋友可愛,手欠上手去捏的。
連曉星喊:“別碰他們.”
那嘉賓說:“我偏碰!”
伸手在男娃娃的臉上用力一捏,觸手是刺骨的冰涼,就好像一下子渾身的暖和氣都被抽走了,臉色涮地一下子白了,凍得渾身猛打哆嗦。
兩個小朋友立即離人群遠點,避著他們。
連曉星說:“他們只是死時的年齡小,鬼齡可不小。
這地方常年陰氣凝聚,又有屍煞之氣滋養,還開過鬼門,吸收許多陰屬效能量,普通人的體質直接接觸他們,根本頂不住.”
那嘉賓趕緊說:“連曉星,你幫幫我.”
連曉星說:“道升街有專門做法事的,自己找法師去.”
招呼兩個小孩子,說:“你們領路,離你們屍骨越近越好.”
總導演見狀,趕緊讓宣傳組的人把剛才那一幕截成影片發到網上去,買熱搜,標題為:“連曉星要超渡瑞喜酒店龍鳳胎小鬼”。
熱搜一上,大量的觀眾擠出直播間。
趙呈祥跟在連曉星身後不遠處,聞言,給連秀秀髮簡訊:“曉星要用隔山打牛術震碎瑞喜酒店鎖小鬼的魂牌,用神蓮接引術送他們去投胎.”
連秀秀回:“如果能成,也算解決樁大患,大功德一件.”
趙呈祥繼續發資訊:“我有點不安。
小鬼的父母,當年以千年血殭屍骨粉布祭祀大陣,雖說陣勢已破,但屍骨粉一直埋在承重柱裡,多少還是有些殘餘力量。
我擔心會引動祭祀大陣,引發不好的變故.”
連秀秀髮了句:“提醒連曉星一聲,讓她自己看著辦.”
趙呈祥回了個“好”字,便發簡訊給連曉星:“別忘了當初以千年血僵骨粉布的祭祀大陣。
那陣,是用來供養這對小鬼的.”
連曉星跟著小鬼剛到地下二層,便收到趙呈祥發來的訊息,回道:“知道了.”
地下二層,潮溼又陰暗。
酒店多年失修,難免出現滲水、露水的情況,排不出去的水,都積在了地下二層。
許多垃圾漂在積水裡都泡臭了,還有死老鼠散發出陣陣惡臭味。
跟下來的嘉賓紛紛捂起口鼻喊著好臭。
周意看到把防火門都掩了一半的積水,對連曉星說:“要不,等回頭用抽水機把積水抽了再去?”
兩個小鬼倒是挺喜歡這裡的積水的,泡在裡面撲騰掀起水花,還邀請連曉星來玩。
趙呈祥見到這一幕,臉色當場變了。
鬼是沒有實體的,是能量體,接觸不到陽間的東西。
可這兩個小鬼,明顯已經有了實體,變成跟巫教修煉大成的蟲奴類似的介於陰陽兩界之間的生靈。
這絕不尋常!
趙呈祥提醒道:“曉星,有古怪,當心.”
龍鳳胎男娃娃聞言,噘起嘴不高興地瞪了眼趙呈祥,說:“我不會害姐姐的,姐姐身上香香.”
連曉星蹲在水邊,伸手摸了下水,觸手陰寒,同時感覺到天祿好像也醒了,也在望向異樣處。
她當即掐了道蓮花通靈印跑去找天祿,問:“什麼情況?”
天祿說:“這兩個小鬼很乾淨,沒害過人,但它倆的情況不對,最好立即送去投胎,省得麻煩.”
連曉星也這麼覺得。
她掐了道蓮花回魂印,對兩個小鬼說:“我是旱鴨子,沒下過水,不會游泳,我們換個地方……”話沒說完,忽然覺察到地下二層的積水中似有什麼陰寒的東西在水底湧動,很大的一團陰影,有點像螞蝗似的可以變得細長,又能團成團,但體積要大很多。
明明她跟有異樣的地方隔了厚厚的一堵牆,再加上地下二層一點光都沒有,但她的腦海中就是浮現起這一幕景象,比親眼所見還要清楚。
她喊了聲:“小朋友讓開!”
抬手結出一道蓮花誅邪印便要朝著那鬼東西打出去,兩個龍鳳胎嚇得齊聲大喊:“不要打我媽媽——”
聲音又尖又厲,震得跟來的嘉賓們,包括鐵無患都堵住耳朵痛苦地蹲了下去。
地下的水直接被他倆釋放出來的聲音,震得泛出漣漪。
連曉星趕緊改換手勢,先把兩個小朋友的鬼音攻擊給擋下。
鐵無患拉著高宏明就往樓上跑:“快跑!”
其他嘉賓還抱頭蹲在地上,讓趙呈祥一手一個提起來往二樓扔,她又在樓道里貼符佈下結界,把樓道護起來。
嘉賓們回過神來,手腳並用地往上爬去。
直播間的觀眾接收到的是法術攝像機處理過的聲音,鬼聲全給消掉了,什麼都沒聽到,但能看到水面炸開,嘉賓們痛苦抱頭蹲下的情形,又紛紛打字問什麼情況。
總導演唐凌突然覺得,請這麼多嘉賓做什麼,浪費錢!請連曉星一個就夠了!她太能找事兒了!
沒一會兒,樓道里就只剩下連曉星跟趙呈祥。
趙呈祥去到水邊,剛伸出手,想摸摸水看看是不是如猜測那般,渾身的汗毛一下子全部豎起來,有危險!
連曉星便感覺到水底的東西潛到近處來了,似乎盯上了趙呈祥。
趙呈祥警惕地盯著水裡,抬手一揚便是一道蓮花照邪印打出去。
剎時間,水裡血霧瀰漫,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出現在水底。
她只有半截身子,另外半截身子是凝聚成團的鮮血狀東西。
這女人的長相,跟許天霸的兒媳一模一樣!
她從水裡突然躥出,徑直朝著趙呈祥身後的連曉星撲過去。
連曉星沒反應過來,便被她拽住胳膊,拉進了水裡。
兩個小朋友嚇得再次大叫:“媽媽不要打姐姐,姐姐是好人!”
“媽媽,你放了姐姐,不要打她!”
女人也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手。
他倆一鬼抱一條胳膊,力氣之大,直接把那女人的胳膊給掰扯下來,嚇得他倆又手忙腳亂地往回拼,結果就看到媽媽的手臂化成膿血還在冒黑霧,嚇得哇哇大哭,拼命道歉,“媽媽對不起……”
那女人一頭扎進水裡,滲進地基中消失了,只剩下膿血在水面上瀰漫開,頓時地底下更臭了。
趙呈祥手忙腳亂地把渾身溼透的連曉星撈出來,問:“你沒事吧?”
剛問完,便感覺到連曉星的身子軟了下去,臉色刷地一下子慘白,嚇得腦子嗡地一聲,然後聽到連曉星用蚊子般的聲音罵了句:“狗逼天祿!”
與此同時,一陣微風突然從身旁拂過,似有什麼從連曉星的體內躥出來,倏地一下穿牆遁走了。
趙呈祥氣得也罵了聲:“狗逼天祿!”
天天吸連曉星的精氣!
她頓覺一個小時收裴曉晨十萬塊,簡直太便宜了。
她背起連曉星往樓上趕,遇到司婕匆匆跑過來。
司婕見到連曉星渾身溼透,虛弱地趴在趙呈祥的身上,趕緊脫下外套裹住連曉星,以避免她溼透後再受風。
總導演唐凌又一下子緊張起來:不會又要封鎖酒店吧?道祿司的不是剛把這裡清理過嗎?他們沒檢查地下二層的嗎?
趙呈祥把連曉星揹回到保姆車上,讓司婕幫她換衣服,又把連曉星的跟拍攝像頭挪到車外找了塊毛巾蓋住。
她則去到稍遠的地方,給裴曉晨打電話,“地下二層的水裡有東西.”
她感到頭大。
那麼多含有陰氣的水,往哪裡排?那兩個小鬼,明顯已經不是尋常小鬼,處理起來只怕也變得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