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這樣的結局和遭遇,周王其實一丁點都不稀奇和意外,畢竟從李景隆率領的大軍包圍了整個周王府的時候開始,多年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周王,便隱隱之間感覺到了氣氛和局勢有些不大尋常,自己多年來的平靜生活,只怕是要被徹底的打破和顛覆了,尤其是當這個曹國公抓住了自己兩個兒子進行審問的時候,這種不安的感覺就更加的濃烈和緊迫起來!

無他,沒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自己的兒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副嘴臉和德性?一個濫殺無辜,暴虐成性,一個貪婪的慾壑難填,終日地惦記著世子的大位,一天到晚都想著要把周王的爵位給佔為己有,這樣的兩個兒子被抓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胡言亂語和不可預測下場,從小就在帝王之家長大的周王無比明白,甚至他已經不抱任何的樂觀希望……

果不其然,才一個晚上的功夫,李景隆就已經十分順利的取得了兩個兒子的口供,今天一大早便氣勢昂昂的,帶著兵馬再次衝到了周王府的院子裡,那趾高氣昂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周王府是他曹國公的產業呢!

尤其是當李景隆興奮的把罪狀和口供展開在朱橚面前炫耀的時候,周王便已經心死如灰,心知眼下的周王府和自己已經是大勢已去!本來那個剛剛登記稱帝的侄子,剛剛上位便急著迫不及待的要對自己這些叔叔輩動手,就算自己沒罪名,他們也會捏造一些出來!更何況已經眼下拿到了具體的罪狀和口供,那麼接下來,自己的下場幾乎是可想而知了……

按照大明王朝的制度和王法,自己大機率的並不會被推上斷頭臺,壞一點的情況就是流放邊疆,通常來說的結局就有可能像朱允熥那樣被關進鳳陽府的高牆之中!

鳳陽府是大明的中都,作為關押犯了罪的帝王宗室所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簡直像是一個集中營……

並且,犯了罪的藩王以及宗室,被關進了鳳陽府高牆之中,並不意味著就可以躺平了,若是對朝廷和皇帝有個絲毫不滿,亦或是被朝廷抓出了某些痛腳,一樣會慘遭收拾,最典型的就是剋扣這些犯了罪的宗室們的伙食!

削爵廢為庶人以後能不能躺平?大明齊王后裔的經歷告訴你這不可能!

隨便舉個例子吧,以明太宗朱棣的弟弟齊王為例!這位弟弟在得罪了朱棣之後,便遭到了慘烈的打壓和排擠,被廢成了庶人,但打壓和排擠仍然沒有就此結束……

宣德三年(公元1428年)七月,福建行都司派人押送謀反罪人樓廉等一干人來到北京。這位樓先生原本是浙江奉化人,其父是建寧府稅課司的官員。因為得罪了母親而逃到建陽縣(今屬福建南平),隨即一不做二不休打算造反,稱自己是“七府小齊王”。

這樁未遂的叛亂,很快就被建陽縣的衙役所平定。但生性多疑的明宣宗朱瞻基,卻依然懷疑自己的七爺爺,已經被削爵廢為庶人二十多年的前齊王朱榑,和樓廉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沒過幾天,六十五歲的朱榑,便連同他的幾個兒子一起暴卒。

宣德三年,福建妄男子樓廉詭稱七府小齊王,謀不軌。事覺,械至京,誅其黨數百人。榑及三子皆暴卒,幼子賢爀安置廬州。—《明史卷一百十六·列傳第四》

好在朱瞻基沒有對齊王一家斬盡殺絕,留下了朱榑的幼子朱賢爀,並將他安置於廬州(今安徽合肥)。那麼問題來了,從第一代始祖開始就是純得不能再純的庶人,朝廷還會不會關注這一支宗室?又或者說既然已經是庶人了,能不能乾脆擺爛呢?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齊王這一支的宗室庶人,在明朝的生活狀態。

鳳陽府的中都高牆之中,也不只是關押著各地的藩王,即便是被廢黜成庶民了,但凡是犯了事情,或者是有個什麼影響不好的舉動,一樣會被關進鳳陽府的高牆之中!

景泰五年(公元1454年)五月,當朝皇帝朱祁玉給南京守備寧遠伯任禮、參贊機務尚書張純以及守備太監袁誠等人賜了一道敕書,告訴他們齊庶人朱賢爀一家六口人將遷往南京安置,同時囑咐他們既要嚴加看管,又要適當展現朝廷對他們的“親親之誼”。

至日,爾等量撥城內閒便房屋二所與居。其庶人並妹、侄女,許令婚嫁。老婦止令隨住。除系庶人婚配親戚許相往來,其餘人不許交通。若有買賣衣服、飲食等物適市者,亦不許生事攪人。爾等時常訪察,母致違誤!—《明英宗實錄卷二百四十一·廢帝郕戾王附錄第五十九》

當年七月,山東三司上奏,稱青州齊王府三年前發生火災,其承運殿、存心殿等主要建築都已經被燒燬。其餘殿宇也已經“朽敝己甚”,沒有必要再派人守護,是否可以拆除?於是景泰帝朱祁玉做出如下決定:“毀其樑棟以修城樓,售其器物以賑貧民,免其看守軍夫以事田畝”,存在了七十年的齊王府就此煙消雲散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不知身在南京的朱賢爀,聽到這個訊息以後,會不會心中一陣悵然。

朱賢爀的壽命挺長,一直活到了明憲宗朱見深成化年間。比如成化元年(公元1465年)的時候,因其生男女三人,憲宗下詔加賜薪米。而在次年成化二年(公元1466年),又歲增賜其官絹十匹,冬、夏布各二十匹,米二十四石。

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的時候,明孝宗朱右樘給朱賢爀的三個兒子、兩個孫子賜名,其中長子名為朱能增。此時朱賢爀的名字前有了一個新身份“故齊庶人”,再結合其妻蘇氏“寡居已久”的記載,則其去世時間當在成化年間。

戊辰,命應天府月給故齊庶人賢爀之子能增見存人口食米、柴炭俱如例,其例外歲增絹布米亦仍舊給之。—《明孝宗實錄卷四十》

當年朱元章給齊王一脈定下的字輩是“賢能長可慶,睿智實堪宗,養性期淵雅,寅思復會通”,但由於朱賢爀年幼並且晚婚的原因,到了明世宗朱厚熜嘉靖年間,齊王府的主事人是其孫朱長鑋(朱能增之子)。從輩份上說,朱長鑋和世宗曾祖父明英宗朱祁鎮同輩,算是當朝皇帝的曾叔祖。

朱能增死後葬於江寧縣(今南京江寧區),朱長鑋於嘉靖六年(公元1527年)的時候向朝廷上奏,希望能夠蠲免墳地的租稅,對其享堂進行修葺,同時增添守墳戶。這些都是宗室親王才能享受到待遇,朱長鑋似乎忘記了他老爹不過是個庶人而已,因此世宗對這些請求一概予以駁回。不過對於朱長鑋另一個請求,即他們家族的喪葬補助金,世宗卻做了認真考慮,給出了一個明確標準:

其喪儀銀兩:庶人並正妻及祖父母、伯叔兄弟準給與百兩,子侄女妹十歲以上至十五及禮娶侍妾六十兩。六歲以上三十兩,五歲以下十兩。—《明世宗實錄卷七十二》

對於齊庶人一脈的始祖朱榑,其四哥朱棣有過一個精準的評價:“性兇悖”。而他的那些後代,也“完美”繼承了這個罪惡的基因,史稱“齊宗人多兇狡”。

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二月,因和軍士沉鰲有矛盾,朱長鑋夥同弟弟朱長鍭一起,擅自將沉鰲殺害。世宗勃然大怒,立刻下旨將朱長鑋發往鳳陽高牆禁住,朱長鍭則奪祿米半年。

鳳陽高牆是關押明代宗室罪人的特殊監獄,一般都是有罪宗室先削爵廢為庶人,然後發往高牆禁住。像朱長鑋這樣頂著庶人身份來到高牆的,記憶中應該是第一個。

到了嘉靖十三年(公元1534年)的時候,眼看著高牆之內的宗室罪人越來越多,朝廷已經不堪重負。於是世宗讓刑部和都察院前往鳳陽,對這些人所犯罪行的嚴重程度進行勘核。皇帝親自定了一個標準:“幹叛逆人命及倫理重情者仍禁如故,情有可原者放還原府隨住”。

雖然殺了一個軍士,但朱長鑋仍然屬於“情有可原者”,故而在當年四月被放回南京,重獲自由。

不聽話就斷你糧,這是十分有效。而且狠辣的招數,朝廷向來是用得非常爐火純青!

齊庶人這一支的宗室,身份其實很尷尬。按理朱榑是太祖朱元章第七子,齊藩的地位應該不低於楚、蜀等強藩。儘管從朱榑開始就是庶人,但是守備南京的總兵官也好,太監也罷,其實也都不太願意去招惹他們。

不過鑑於齊王一脈的風評,外加朱長鑋鬧出來的風波,朝廷決定對他們採取規範管理。

首先齊庶人各支宗人,朝廷可以出錢給他們建造房屋。但一定要等到“家口繁盛不能同居”,經工部勘明以後,才能領錢。

其次所有的房屋修繕,必須嚴格按照《大明會典》的規定,五十年申報一次,每次給予白銀二十兩,不許多要。

最後唯有嫡長子孫,或者立有家廟的宗人,朝廷才會賜給祭器,其餘庶子“不得濫討”。

朝廷這一手很巧妙,透過設定補助標準,把整個齊庶人群體和朝廷之間的矛盾,轉移到了他們自身內部。效果確實也不錯,因為齊府宗人消停了七十多年,直到萬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才重新鬧出了一樁震驚朝野的風波。

當年閏四月,齊庶人朱睿煣、朱睿熅等人借酒發瘋,毆打辱罵了戶部主事張三傑。根據上文齊王一脈的字輩,朱睿煣等人和世宗朱厚熜同輩,都是當朝皇帝神宗朱翊鈞的叔祖。但是俗話說的好,鳳凰落架不如雞,區區宗室庶人膽敢毆打文官,那還得了。

禮部左侍郎何宗彥提出了一項非常嚴厲的處置方案:先將朱睿煣等人革去口糧,且子孫永不許關領。同時再將他們發往鳳陽高牆禁錮,其餘人犯由南京法司進行提問。為了進一步對這一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庶人家族進行懲戒,何宗彥接著又提出對所謂“不奏請名冒支口糧者”進行查究。

換句話說,雖然是庶人,但是也要按規矩向朝廷請名,然後登記造冊才可以發放口糧。此前朝廷念在齊府宗人生活艱難,對這些弊端往往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然而這次有辱斯文,自然也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兩個月後,調查結果出爐,我們來看一下:

戊申,禮部題齊庶口糧分別革除。如慶炾等二十四名已經請名,應照舊支給。守諫等七十六名未經請名,應諮部匯題奏請支給。至睿炌等三百一十名掜名關領,盡應革汰。以後三分各擇年長者一人按季報部。本部造實在冊諮送戶部,方準支給。從之。—《明神宗實錄卷五百七十二》

我們不妨算一下數字,光是齊府庶人這一支,到了萬曆末年已經有成年男子四百餘名。而且他們還不能自食其力,生老病死都要由朝廷來負擔,大明王朝實在是不堪重負。

和絕嗣的弟弟谷庶人相比,朱榑無疑是幸運的,因為他的後裔一直綿延到了明末。但是和楚王朱楨、蜀王朱椿這些庶兄庶弟相比,朱榑又非常悲劇。本來他的後代也可以錦衣玉食,安享尊榮,可惜就因為得罪了四哥,不但自己最終死於非命,子孫們也成了大明王朝最奇怪的一支宗室庶人。

何宗彥在萬曆四十六年對齊府宗人砍的這一刀非常狠,因為此後的幾年內由於斷了口糧,以至於不少人“鶉衣索食,流聚市井”。甚至到了明熹宗朱由校天啟年間,“身長七尺腰大五尺”的朱睿爁還打算頂著“齊王苗裔”的頭銜在南京造反。

而這些年,朱元章的那些的兒子和孫子們,包括朱元章的那些個兒媳以及女婿們,但凡是犯了錯的,別說是像自己這種涉及謀反的,但凡是些許小錯,比如說販賣私鹽的歐陽倫,都遭到了慘烈的賜死!

更何況是自己這樣設計謀反的藩王?未來前途的迷茫,已經是幾乎可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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