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燨的心裡不是沒有恨。

他閉了閉眼睛,“大妞不怕,有爹爹在,誰欺負了大妞和檀奴,爹爹將來就狠狠地揍他,好不好?”

“好!”大妞破涕而笑,她抱著父親的脖子,扭頭看向床上的弟弟,見弟弟睜開了眼睛,她高興壞了,“爹爹,弟弟醒了!”

朱高燨一眼就看到了小兒子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他忙抱著女兒走過去,坐在床邊,抬手想撫摸一下兒子,卻怯怯地,生怕兒子是那易碎的琉璃,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檀奴,想爹爹嗎?肚子餓不餓?”朱高燨看著兒子瘦了一圈了,眼淚都快出來了。

“想爹爹!”檀奴傻傻地,什麼都不知道,咧嘴一笑,露出一對大門牙,“肚子好餓哦,爹爹,我想吃孃親熬的青菜粥。”

“孃親要給檀奴生個妹妹了,孃親的肚子裡有個妹妹,沒有來看檀奴,孃親教會了爹爹怎麼熬青菜粥,爹爹給檀奴熬,好不好?”

“好啊!”檀奴拍著小手,歡喜地道,“檀奴要吃爹爹熬的青菜粥。”

大妞也開心極了,在她的眼裡,爹爹是無所不能的存在,熬青菜粥自然也不在話下。

她從父親的懷裡熘下來,跑到了門口,喊檀奴的奶嬤嬤來給檀奴穿衣服,又吩咐嬤嬤,“我爹爹要給我和弟弟熬青菜粥了,嬤嬤,您快去提爐子來,去拿鍋來。”

檀奴的身體還很虛,但精神兒已經很好了,他行動有些緩慢,落在朱高燨的眼裡,難免擔憂。

嬤嬤哪能真的讓堂堂的親王殿下親自熬粥,便要喊了大庖廚的人過來幫忙,朱高燨攔住了,“既然我答應了要給大妞和檀奴熬粥,自然一切都要由我來。”

朱棣來的時候,便看到朱高燨帶著兩個孩子淘米,先將米和水放到鍋裡後,放在了煤爐子上,在等水開的時候,他邊洗著青菜,邊教兩個孩子,“這呢,叫做統籌,什麼意思呢,就是一下子要做很多事情的時候,就要想想,那些事等待的時間長,先做,等待的時候,就能夠同時做另一件事,節省時間。”

檀奴肯定是聽不懂的,他蹲在一旁,有些無聊地順著青菜葉子的經絡,將青菜撕成一條一條。

大妞卻一下子就懂了,“爹爹,熬粥的時候要等很久,我們可以在這個時候洗青菜,就是在節省時間。”

“對,大妞很聰明!”朱高燨誇了女兒一句,低聲對兒子說了什麼,檀奴忙抬起頭來,看向朱棣所站的地方,一眼看到了朱棣,忙咧嘴一笑,喊道,“皇爺爺!”

他站起身來,邁著兩條小短腿跑了過去,一頭扎進了朱棣的懷裡。

朱棣最近為這個小孫子操碎了心,看到小孫子又活過來了,他眼眶有些溼潤,抱起了孫子,緊緊地摟在懷裡,如獲至寶,“檀奴好起來了,皇爺爺也就放心了!”

他走過來,對朱高燨道,“爹打算封檀奴為大和島親王,把大和島賜給檀奴。”

朱高燨知道父親是想補償檀奴,他笑道,“爹,他才三歲,封什麼親王,他被封了親王,那兒子這個親王算什麼?您要是心疼他,以後多給他買點糖吃,他就高興壞了。”

檀奴不知道爹和爺爺都在說什麼,他以為爺爺是要給他糖吃,忙抱住爺爺的脖子,“皇爺爺,檀奴想吃糖。“

“哎幼,檀奴想吃糖啊,皇爺爺讓人去給檀奴熬糖,好不好?”

“好!”

孩子的聲音特別清脆,如同蘸了蜜一般,甜到了朱棣的心裡去。

“爹爹熬的粥,不吃了嗎?”朱高燨一面攪動手中的勺子,不讓粥粘鍋,一面笑著問道。

檀奴有些為難了,他還想不通喝粥和吃糖之間存在什麼衝突,眨著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眼睫毛如同兩把刷子,把人的心都掃軟乎了。

朱高燨不忍逗小兒子,“先喝爹爹熬的粥,再吃祖父的糖,好不好。”

“好!”檀奴重重地點頭。

朱棣只覺得小孫子可愛得像只貓咪,他抱著孩子,卻又覺得孩子瘦了不少,輕了不少。

小孫子以前多麼胖實啊!

想到這裡,他對老三心頭的恨意,簡直是無法消磨。

朱高燨在這邊逗留了三天,便啟程回去,朱棣和徐氏,還有兩個孩子依然留在了大和島,徐氏似乎真的感染了風寒,咳嗽起來。

好在,有了青黴素,太醫給徐氏注射一針之後,她的病有了起色,要不然,朱高燨還真是不敢離開。

朱高燧坐在院子裡,他穿了一身戲服,臉上畫成了小丑的臉譜,正伊伊呀呀地唱著,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從他的臉上滑落,最後在懷裡堆成了一堆。

大門被開啟了,發出了嘎吱一聲響,朱高燨穿著一身雪白的貂裘走了進來,他看了朱高燧一眼,昔日總是意氣風發,眼中藏滿了算計的三哥,幾日不見,竟然頹廢至此。

靴子踩在雪地裡的聲音,一聲聲,刺得朱高燧無法忍受,他終於回過頭來,上下打量朱高燨,良久,嗤笑一聲,“每年,父皇從庫頁島得了貂皮,總是會把最好的幾張挑選出來,他自己都捨不得穿,總會留給你!”

朱高燨笑了笑,他緩緩地走到了朱高燧的跟前,“這麼多年,我府上的庫裡,貂裘已經多得都快放不下了,再好的熊皮,狼皮,若是被蟲蛀了,腐爛了,我都不會心疼,唯獨父皇賜下的,我會花更多的錢和精力,讓人好好看管,收拾,每年做成新衣服,穿出來給父皇看。”

他看向東面遙遠的天際,“北京的冬天,並不算冷,根本不需要穿貂裘,穿羽絨服更加輕便,可我還是每到了天上落雪的時候,就穿上,為的就是給父皇看。”

朱高燧一時無話,他怔怔地看著這個曾經被他忽略過的四弟,不由得自嘲一笑,“都說大哥會做人,依我看,會討父皇和母后歡心的人在這裡,原來是你!看來,你是篤定,那個匣子裡,詔書上的人是你啊!”

朱高燨沒有接他這些話,轉過身去,走到了高牆邊,“是娘讓大妞給我通風報信,你差點害死了我兒子,為此,娘幫你向我道歉,為了你,娘對我生出了愧疚之心。讓你在這裡反省,你反省的就是這些?”

朱高燨轉過身來,目光如箭,“老大都能等得了,你就這麼等不及了?恨爹還活著,沒有給你騰位置?”

朱高燧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他騰地站起身來,揮動水袖,怒道,“你少在這裡跟老子講什麼仁義道德,你當然等得及,你比我們都小,爹封你為親王,我呢,老大呢,還有老三,累死累活,我們到現在為止,都只是個郡王,沒有封地,什麼都沒有。”

“他們還能夠自己架船出去找封地,尋到了島嶼,可以作為他們自己的封地,我們呢,我們只能守在家裡,誰知道將來為誰做的嫁衣裳。當父母的,偏心偏到了這種地步,你這個被偏心的當然沒有意見了。”

“累死累活?”朱高燨嗤笑一聲,“靖難之役,最辛苦的是爹,二哥都比你們出力多,永樂之年,你們除了勾心鬥角,一天到晚操心太子之位,你們還做了什麼?二哥攻打倭國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麼?二哥在那個鳥不拉屎的明威島和土著打交道,你在大和島上玩女人,你在女人的身上累死累活,還好意思拿出來說?”

朱高燧的臉上發燒,只可惜,他塗了太厚的粉,朱高燨看不出來。

朱高燨過來,並不是來和他吵架的,他深吸一口氣,極力剋制心頭的怒火與殺意,“娘在你走後便病了,她這幾年好不容易養好一點的身體,一朝之間崩潰,你若是還有點良心,便不該再怨怪。”

說完,朱高燨便轉身往門外走,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朱高燧大喊一聲,緊接著便是一陣狂笑,“你鼓搗朱瞻基去研究什麼太空計劃,你才是隱藏最深的奸人是不是?你把我們兄弟幾個全都涮了,老朱家,你才是得了最大好處的人,我們都是傻子,都被你騙了!”

朱高燨頓住腳步,聽他說完,知道這個人已經沒救了,也就什麼話都沒有說。

但是,從肅郡王府出來,他站在門廊下,看著街上厚厚的白雪,心裡依舊難免感到悲哀,並非為他自己,而是為爹和娘。

雖然誰家都會有不爭氣的子孫,可是,這種事攤到自己的身上,依然覺得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殿下,丘福那邊如何處置?”狗兒低聲問道,“今日已經臘月二十了,皇上就要回宮了。”

朱高燨前往大和島的時候,丘福帶了人潛入北京城,不期然被早有準備的張輔逮了個正著。

朱高燨不想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他提前給了張輔指示,張輔站在北京城的城樓上,看著朱高熾的車架回南。

“讓他自裁吧!”朱高燨澹澹地道。

“丘福說他知道自己無顏於世,但臨行前,想見殿下一面,有些事,他到如今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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