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話不說,馮虛刀中“澤國江山入戰圖”、“漫漫大地盈天雪”、“明月光寒永珍空”層出不窮,既蕩氣迴腸又意味深長——徐轅自幼得林楚江指點刀法,就算使不出飲恨刀的絕對風格,到底也不會差十萬八千里;能引起林阡關注,就能吸引林阡深入。

確實奏效。林阡越打越疑:“你是誰!”“你就是我夢裡的那個人!”“那個人是誰!”本就打不過徐轅,一旦心猿意馬,更加血肉四濺。

“得罪了徐轅哥哥!”柳聞因正待退出局外,見勢不妙,當即返場槍挑徐轅給林阡補位。束髮少女雌雄莫辨身輕如燕,寒星長槍鋒芒畢露勢若游龍。

光影一變,邪後和慧如的單挑雖然沒停卻形同被拆卸,核心處只留下徐轅、林阡、聞因三人以一敵二。

聞因並非不知徐轅此舉是在救林阡,之所以一杆槍點劈崩撩都全力對準徐轅、不惜動用她目前最高一層“天之道虛,地之道靜”,正是為了保證林阡逐漸上道時不至於被徐轅錯手殺死。

所以這一刻表面柳林打徐,實則柳徐扶林,更準確地說,柳聞因是徐轅成敗、林阡生死那個微妙的平衡點。

徐轅自然懂:“做得好,柳將軍。”有她的槍對外造結界、對內調節,他的刀便更加一往無前。

倏然刀掀寰宇,時空被置換到鎖陽墓,眾人眼前鋪陳壯闊的“欲知生死譬,且將冰水比”、“眾鏡相照,重重現影,成其無盡復無盡”,意境與墓宮外的飲恨刀無窮接近,不同的是當初徐轅還是看客……

見林阡看傻了眼、效果更加明顯,徐轅也不顧這刀法會否給自己帶來反噬,毫不喘息繼續施展林阡在敦煌城下創出的“破梵天七式”、“佛佛相接”、“人間一墮十劫”,紛至沓來爐火純青,打得林阡險象環生:“別打……”“太擠……”“頭痛……”

“糟……”徐轅原已認定林阡不會再入魔,奈何林阡最近參悟實在太快,以致徐轅砍出的全是強招還絡繹不絕,一時間林阡接不住這麼多的資訊灌輸,腦袋爆炸的他,魔態竟意外呼之欲出!

勁風肆虐,地生龍掛,戰鬼運力還未離手,眾人就已被那熟悉的死亡氣息震得不自覺後退,

後退是正確決定,下一刻,亂雲崩石、驚雷穿木,碗口粗的樹幹被撞斷拔出,飛在半空橫衝直撞,剛好遇上不堪重壓終於爆破的屋宅——

“轟!”這武鬥的副產物竟先發出一道道暴躁的衝擊波。

所以後退有用?正確有用?眾人退無可退,紛紛揮刀舞劍抵禦,總算沒什麼無謂死傷,但人人灰頭土臉、氣急敗壞、如臨末日。

縱使柳聞因號稱唯一一個能在林阡入魔後還可以制伏他的人、見慣了林阡發瘋,都自亂陣腳、面色慘白:“他的病,愈發重……”

正主發刀,毀天滅地,颶風中除了那扇門和桃樹外,只有徐轅一人還篤定不亂:“病去前的病魔掙扎而已!他病快好了!”

避鋒繞步,伺機反攻,面臨泰山壓頂,守得穩若泰山,

然而,在這個欲將泰山劈崩於前的戰鬼刀下,要如何才能尋到反攻之機?

撐得頭皮發麻,更感天崩地裂,興許是刀法和心法衝突後的反噬出現……

徐轅身心俱疲:這種必死之局,換往常,也只有主公能救了吧?

一驚,一笑,如釋重負:主公,我和聞因一樣,和所有人一樣,危難來時,要靠你救……那還不簡單?難題歸你!

神清氣爽,刀隨心動,平推而去:“我招已窮盡,你給我見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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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轅沒判斷錯,病來如山倒和病去如抽絲就在一線之間。林阡入魔時間越來越短即將永不入魔了,但就是差一點、怎麼也痊癒不了。

巨浪滔天,主橋早已建好,還缺個引橋過渡到岸。該怎麼辦?邪後太剛硬,越揍越不醒,

也正是聞因的呼救提示了徐轅,盟軍涉險會喚起林阡責任擔當——“主公,我救你的方法,也是造出個瀕死之境,激你救我。但我的瀕死之境,唯你能給。所以……你能戰勝你自己?!”

此刻徐轅舉手無悔,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林阡,在見徐轅快被戰鬼砍死的時候,能夠主動嘗試去創出新刀,超越、制伏和覆蓋戰鬼。

若林阡能武功、心智雙豐收,徐轅不過是冒個險、丟個臉,何樂而不為?

而林阡之所以怎麼都差一點,是因飲恨刀十八層上下都有逃避不開的悼亡意象,雖然還沒記起自己是誰、不理解怎麼就悲痛欲絕,但為了排解這股難過,下意識就順著這樣的一條刀路走到黑:人生苦短,鳥獸鼠蟻亦然,若遁入空門,能斬斷七情六慾,也就不會體會生老病死之苦痛;只要無生,也就無死。

然而這種遁入空門,根本只是逃避現實,與其說佛魔一起到刀上,不如說這刀是佛身魔心,有形無神,適得其反。

卻就在戰鬼即將結束徐轅性命的電光火石間,他彷彿看到一片廢墟,跟他心境一樣荒敗,殘葉間卻有鳥雀築巢,碎石上卻有野獸蹦跳,破廟裡卻有蒼鼠繁殖,舊匣裡卻有蟲蟻密集……

豁然貫通——“雖生也寂滅,但蜉蝣有命”……他好像對一個負劍勁敵說過類似的話語,他明明護一個女子在懷中時堅定了決心,身在空門,身在紅塵,身在煉獄,一樣可以自救以及救人;有生有死,有樂有苦,全部看開,相容幷蓄,才是真正的生死不論、佛魔一體。

當時他手中的刀招是什麼來著,他,他又是誰,不就是那個光彩奪目的神女身側,無色無光、無慾無求的另一個門神麼!

說時遲那時快,林阡救危的刀後發而先至,如綠洲般搶過和蓋過死亡之刀,點亮了徐轅刀意中荒敗卻求生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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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虛刀這一刀表面黯淡無光,對徐轅自己來說,是認輸的一刀、求救的一刀,

卻直接激出了飲恨刀的光芒萬丈,對林阡和盟軍而言,堪稱救命的一刀、破局的一刀。

之所以能成引橋渡林阡,一因徐轅這一刀的意象來自於六十四卦劍的“天山遁”,二因徐轅這份豁達、無私,和林阡照鏡般相互傳遞。

心意相通,敦煌城下初顯雛形的六十四卦刀重返他刃上,他記起他是“林阡”也想到懷中女子是“吟兒”那負劍人是“軒轅九燁”這持刀者是“天驕”,不多時那個宏大的世界重新在他周身構築起來。

徐轅一目瞭然,與“大音希聲”同根同源的“六十四卦”,正是林阡現階段獲得的最強自控術,既能將魔態扼殺在萌芽從而解救此局,更能幫再無後顧之憂的林阡探尋新層階。

正待道一句恭喜主公否極泰來,林阡卻體力不支仰頭倒下。

“呵,還有這樣的人,到了巔峰後自己砍斷手來平衡這個時代?”邪後悻悻說。經此一戰她發現了:林阡已找到繼續升級的法門、但未來進階要比雙手健全時吃力。

“不是很好?由邪後暫當刀王。”徐轅收刀入鞘,淡然。

“暫?他休想拿回去了。”邪後之所以對林阡不客氣,多半是為了吟兒。

胡弄玉絕不準別人對主公不敬:“主公今後以單手練雙刀,雖說困難些,但只要不懈攀登,一樣無敵。”

總是錯過終極一戰的無冕之王獨孤清絕剛趕來就發現戰鬥結束:“鳴沙山若沒有像樣的對手,我助他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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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輕鬆過早,林阡醒後,故態復萌,竟旁若無人去小律子那裡奪了骨灰罈來,開啟後塞了個揉成一團的“桃花結”進去。萬事俱備,重新臥倒。

“原來如此……”邪後這才明白,他為什麼打著打著會突然一動不動,估摸著那會兒雨打桃花時某些回憶招惹了他。

“我知道你躺著也能睥睨天下,但希望你能為盟軍站起來。”費盡心力還扶不起,徐轅難免失望,轉身旋走。

“今次宋恆在前線,難以回來,只期待主公對他說:‘宋無用,這一戰還是有很大進步的,中毒只不過是西遼人太奸詐了而已。’”陳採奕代宋恆訴衷腸。

“西遼高手和阡陌之傷,是上一戰我軍沒能完美的原因,亦是鐵木真起死回生的法寶。這一戰,西遼高手,我們直面;阡陌之傷,主公直面!”陳旭說得動情,“局由誰布,則棋由誰走!”

全都無用。按理說他應該參悟了啊,可為什麼起不來?真是見鬼!

他沒跟任何人有眼神、言語交流,自顧自地攬著骨灰喝酒,由於他現在只有一隻手,邪後委實怕他錯把骨灰當酒喝了,情急之下,大罵:“她已火化了,認清現實吧!自殘、悲痛、懺悔都於事無補,唯一能補救的是,別教她死得沒價值!”

“火化又如何!”林阡比武鬥時清醒,但神智清醒還犯渾,“龍骨煅制,可以入藥,頭髮煅炭,方能入藥,棕櫚皮越舊越好煅藥!”

“所以你是要把她入藥?!”邪後差點沒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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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前線的徐轅,聞訊卻臉色一變。

顯而易見,自“續斷”事件發生後,盟軍對“炮製”日益關注,連主公渾渾噩噩的情況下都能如數家珍。

這說明柴婧姿也有可能只是跟風?也有可能她不是“長生天”?

撲朔迷離,可舊案難翻,畢竟柴婧姿已死在自己刀下!

李君前看出徐轅面色有異,知他近來壓力過大,急忙提醒:“離恨天”與她見面,她是蒙諜證據確鑿。天驕,勿再糾結前事,應當考慮下文了。

一語點醒徐轅,“長生天”向來冷靜、縝密、神通廣大到莫非都自愧不如,這樣的一張蒙諜王牌,哪會死得這麼風平浪靜?

首先,蒙諜必群龍無首,陣腳大亂!

其次卻是,長生天為了杜絕這種群龍無首和陣腳大亂,必然早已立下了繼承者、以備不測,整個天脈誓將做到“長生天一死,下一個就無縫銜接”。

據此,儘管邪後重獲自由,李君前仍全副武裝:“蒙諜人手凋零、遼諜初來乍到,長生天的繼承者只能是其心腹,離恨天。但柴婧姿死前才知道離恨天的暴露比她更早,來不及下達指令更換繼承者。剩下的為數不多蝦兵蟹將,一知她死訊必將向新主離恨天靠攏,卻又意外發現離恨天被俘,情急之下,必將不惜一切代價靠近盟軍關押他的地點,伺機營救。”

李君前說,那就利用他們群龍無首時的忘乎所以,開一條縫,引君入甕。

徐轅心領神會:“我忙於救主公,耽擱了處置‘離恨天’,李幫主順其自然,用他向下釣魚。”

“是斬草除根。”果然這功夫不是白下,就在李君前勸徐轅定心的間隙傳來訊息,一個伙頭兵給離恨天所關的營帳送饅頭,被小秦淮的看守查出其中一隻掰開後有刀片,儼然是想供離恨天掙脫之用。伙頭兵當場被捕、居住之處被搜,按莫非先前給出的調查結果,其身份是天脈第四級碧雲天。

順藤摸瓜,又抓四級五級近二十個,蒙諜眼看就後繼無人。這一結果還反證了柴婧姿就是長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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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沙山開戰第一日,辜聽絃火攻成吉思汗卻被反燒,盟軍大敗,看似蒙古軍勝出,

但“巴爾恰”戰死,蕭若水重傷,蒙古軍被宋恆薛煥等人追殺,不得不分道而逃……

勝出有用?流亡到這茫茫山海,幾個時辰後勉強安穩了,才看到蒙諜天脈發出的死亡信彈。成吉思汗原是個到絕境都不叫苦之人,望著天中異火,突然雙目含淚,咬牙“定會為你報仇”。

莫非見成吉思汗罕見地情緒波動,猜想可能是長生天伏誅了。大概是兔死狐悲,莫非意識到自己處境更艱。

正面戰場失散後他便不曾主動與盟軍聯絡,一因蒙古軍行動太快、他來不及遠端傳信,二因逃兵過於分散、他剛和成吉思汗會合。眼下並不是對蒙古軍一擊即中和一網打盡的好時機,為了最後勝利,本就有嫌疑在身的他,當然是能蟄伏就蟄伏。

不能遠端,那就近程。沿途留下些微記號,既可自保,又能幫盟軍鎖定蒙古軍大致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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